前言
儘管世界各地紛紛高喊著民主自由、拒絕使用中國大陸的一切產品——因為人們害怕遭受「思想審查」。但你有想過現今全球最大的社交平台 Facebook、最大的搜尋引擎網站 Google 都紛紛被請到法庭上,只因他們沒有做好「內容控管」?
不只是微信、百度這類刻板印象的軟體作為國家機器操控的媒介,Facebook 和 Google 同樣有在做內容審查,只是,他們選擇將這項工作外包到海外的公司,以此免除僱傭關係的正當性,既做到言論控管,又不失其自由的偽裝——包容所有立場的聲音。
網路清道夫(The Cleaners)擔任社群媒體內容審查員的角色,作為抵制人性崩壞的最後一道防線,他們在網路上清除真實世界所不允許的暴力、色情,清除一切踰越道德規範的影像,雖然以人均GDP來說,他們紛紛讓家人們過上較好的生活,卻始終移除不了內心世界長期累積的創傷,患上創傷症候群的他們,與從戰場返家的士兵所遭受的折磨無所異同。
然而,經過內容審查所移除或是保留下來的內容,在陷入兩難的判斷時,不會依據工作人員本身的生命經驗或是意識形態而有所偏頗嗎?
加速社會對立與分化的社群媒體
網路清道夫(The Cleaners)僅需謹守一條工作規範,那就是:不要想太多。
網際網路問世時為打造一個地球村願景,提供世界各地的人更多交流的機會與被發掘的契機,然而當網路普及、社交影音媒體高度擴展,生長在緬甸的多數人可能連電子郵件(e-mail)都不知道是什麼,卻無時無刻在手機上瀏覽Facebook(紀錄片中提到,社群媒體散佈太多假消息與仇恨,而這類型的貼文會引起高度分享與討論,這也是羅興亞人在緬甸處境趨近弱勢的原因之一——網路散佈過多假消息並且加速了分化)。
Where is the kids?Oh, they are on the Facebook
我們當然不能把造成社會對立、族群分化與煽動群體的問題咎責於社群媒體,但不可避免的,仇恨與嫉妒是最容易也最快速引起擴散效應的情緒,過去的新聞媒體由財團壟斷、由政府獨大,過不到半世紀的時間,不管是公家機關、公司行號、非營利組織,亦或是小到個體本身,無不透過自媒體的形式展現自身的思想規範、展現產品的特色、展現政策的理念與施行。
是誰,在主宰我們的閱讀與思想?!媒體識讀與資訊統整是當代最重要的能力
每分鐘,Youtube有500小時的影片上傳、推特有450萬則貼文上傳、臉書有250萬篇貼文上傳。(這還是2018年拍攝紀錄片時的統計,經過近幾年手機裝置的優化、宣傳廣告的投放,用戶體驗的不可分割性致使網路資料逐漸超載)
如同地理學學科提及的地圖觀,普羅大眾相信著的地球樣貌、習慣著的國家地形,以及每張地圖上再熟悉不過的相對位置,其實都是現今統治著這個社會的最高權力指導人所釋放出來的訊息,因為成為了太過普及、太過久遠的常識,致使人們深信不疑的相信著我們活著的世界該有的樣貌就如同我們接收到的訊息。
在瀏覽社群媒體的網站時也是如此,我們都追蹤了許多不同領域的帳號,期待可以從這些「可信賴」的平台上獲取知識傳遞,我們會不偏不移的相信自己精心篩選過的專家、網站,但又有多少人其實囫圇吞棗的接收了來自四面八方混雜的訊息?學術寫作固然晦澀難懂,還要插入一堆註釋與出處,但就是因為多了這份謹慎,才讓其報告的可信度大大提升,因為人們將可以從資料來源向上追朔文章所立基的建構。
台大電機系的葉丙成教授,多次在教育議題的演講上說著:「資訊統整能力是當代最重要的能力」教改改了十幾二十年,課綱幾乎每年都在調動,「實驗班」也如雨後春筍的在不同世代出現,我們需要快樂學習、我們需要全球化競爭、我們需要會編碼、我們需要、、、成功!那,成功是什麼?哈佛大學教授桑德爾,在《成功的反思》這本書裡頭爬梳了關於功績體制、菁英社會所塑造出來的不平等局面,如何擴大了成功者與失敗者之間的鴻溝、如何讓社會認為失敗的人只因為他不夠努力,而非更多其他的變因,如家庭背景、才能分配、還得剛好活在當世代所定義的成功底下,你的成功才具有成功的意義。
回過頭來說,在期待成功的同時,更需要做的是「建立屬於自己的價值觀」,也就是所謂自我定位的重要性,不讓自己成為宰制的對象,而是有能力辨別訊息的重要性,最好還能統整出具有批判性的思辨(critical thinking)。
清除了網路世界的穢,卻清除不了內心世界的創傷
上千萬名的內容審查員沒日沒夜呆坐在藍光螢幕前的唯一要務就是:「點選保留(Ignore)或刪除(Delete)」這樣的工作絕非僅是機械式的執行,所有的內容審查員內心都承受著極大的心理壓力,卻又因為合約的簽署,使得他們無從向外界排解心事。
這項工作會損害你的大腦讓你覺得暴力是正常的,讓你認為殺人、轟炸是正常的。
「Ignore」中文翻作「保留」,因為此刻它是與「Delete」作為相對意義,似乎沒什麼問題,但是若仔細檢視英文意義,Ignore 也可當作「忽視」的意思,這時候問題就來了——每天接受海量的色情、暴力、死亡、恐怖攻擊等你我皆無法平靜承受的衝擊影音,內容審查員卻必須在至多「八秒」的時間之內,判斷眼前的內容是否合乎平台的使用規範,亦或者是說合乎普世的道德規範,且一個月不能出錯超過三次——當保留成立,就意味著忽視。
忽視眼前有爭議的貼文、忽視貼文所造成的身心疲累,取而代之的是,繼續謹守一條工作規範,那就是:不要想太多。自殺,是普遍負責審查自殺類別貼文的共同宿命。並且,在直播主「真的」死亡的情況下,內容審查員無法做任何停止的權限,因為這會為他們帶來更多麻煩。
內容審查員陷入的不只是刪除與保留的兩難,還是道德的兩難——權衡言論自由還是捍衛邪惡公諸於世。
如同刪除的相對面不是忽視,而是「道德」;正義的相對面不是邪惡,正義的相對面是其他的正義
儘管隨著科技的發展,人類生活已經與科技脫離不了關係,與此同時,「倫理行動」成為了重要的關鍵,透過消費者每一次的購買抉擇,都在潛移默化的打造未來的世界。
工作是我們存活的手段,帶給我們認同,是一種定義我們是誰的一種方式(周睦怡譯,2021),就連紀錄片當中無時無刻承受巨大心理壓力的內容審查員也不例外,他們當中有許多人對於能夠勝任這份工作感到「相當自豪」,有些人甚至認為這份工作像是在拯救世界,然而,如果世界和平與網路安全需要依靠「犧牲」少數人的身心健康,那麼,持續提供社群媒體的服務,這樣的言論自由還有意義嗎?
或許我們該重新思考的是人與人、人與社會之間的互動關係。譬如說,當我們在捍衛言論自由時,犧牲的是審查員的身心健康;當我們在購物節搶免運券下單時,犧牲的是物流業者的超載工時與大爆單的工作量;當我們在抱怨外送餐點遲遲不來時,犧牲的是非典型勞工的不合理僱傭。
結語
社會是一個動態的變動,與之對應的工作職位也是,每個世代需要的人才不盡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