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係之間的衝突,往往來自日常中最小的事。
一個寧靜的冬日上午,開水在爐子上冒著煙。媽媽從後院走來,幾股寒風趁著開關門的空隙跟著溜進屋內取暖。
抖掉附在羽絨衣外的寒氣,媽媽往白色瓷杯裡丟了幾片洋蔘、黃耆、一把枸杞、紅棗,拿起滾燙的沸水沖泡,蓋上蓋子,靜候出味。
白色瓷杯有一朵精美的紅色花朵彩繪,非常雅緻,杯子本身的形狀特別,不是圓形,而是方形,高度也比一般馬克杯高上1.5倍,容量甚至比一瓶600ml礦泉水還大,且還有個小耳朵,隨杯還附上專用小杯蓋(真是集媽媽喜歡的杯子特徵於一身的完美瓷杯)。是媽媽從菜市場裡一間專賣日式雜貨的精品五金店淘回來的--所費不貲...
想當然,自它來我家起,就成為媽媽的愛用杯。
偏偏爸爸不懂風情,更不擅分辨東西品質、價格與用途。總愛用媽媽的白色瓷杯裝茶葉泡的茶,放涼,裝進瓶子,是隔天上班的標配。
我在桌子這頭盯著電腦螢幕打文章,右手邊的黃色小獅子保溫杯裝著超商大熱拿,細小的出水口略略的冒著一絲白煙。也是我早晨上班的標配。
也不知是不是睹物思情--抱怨之情。
媽媽的聲音劃破靜謐的上午...
「嘖。」
聞聲,我側過頭,視線擦過筆電螢幕邊緣看向媽媽。心裡知道這不是個好開頭…
「你爸爸用東西都不知道要分,每次都愛拿我的杯子裝茶米茶,放一個晚上才要倒起來,杯子很容易卡茶垢,這杯子底部比較小,又難洗,白色的杯子卡茶垢很明顯。家裡那麼多杯子不用,每次都用我的,說也說不聽。唉~」
嗯,爸爸是說不聽沒錯。這情況在家裡隔三差五的就要上演一次,已經持續了半年以上。每當爸爸又用的媽媽的白色瓷杯,媽媽就把上述句型念叨爸爸,爸爸通常也都僅是面露無奈地去換另一個茶杯。
我呢?
看著這對夫妻為了一個杯子可以重複這個模式這麼久不嫌累,隔岸觀火也覺得挺有趣。畢竟,這是他們的關係溝通功課,他們不急著面對問題,我也不著急幫忙。
當然,這是學習之後才做得到的…
這日,心血來潮,我問了媽媽一句:
「那妳知道爸爸為什麼每次都喜歡用妳的那個杯子嗎?」
我心裡知道答案,畢竟老爸有時也會回嘴個一兩句,隨意地說一下原因。
令我訝異的是媽媽的回答:
「不知道啊。」
「…妳不知道喔?」太過訝異又問了一次…
「我記得爸爸有說過,因為妳的那個杯子是家裡最大的杯子阿。我想是因為,這樣他可以一次裝多一點茶,換其他杯子他就得裝兩杯。你晚上可以再問他看看。」
「是這樣啊。」媽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隨之而來的是想到方法的輕鬆感
「那我就去五金行買個大杯子給他不就好了!」
我想起志仲老師在課堂上常提的一個研究數據,
約翰·高特曼:
「在伴侶之間會出現的各種問題裡,有69%的問題是永遠無法解決的。」
我在想,如果能夠在生活裡多一點核對或詢問,這個數字是否有機會下降一點呢?
東北冷風吹的窗外樹影搖曳,整個客廳飄著絲絲縷縷的養生味道。
打開杯蓋,一陣白煙過後,媽媽小心的輕啜一口,「嗯,味道剛好。」
養身,也養心關係。
(文章寫於2020.1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