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詞的精確使用

一「頭」黑髮、一「絲」氣息、一「本」小說⋯⋯如果噩夢可以形象化，壓得我喘不過氣的，應該就是偌大淡黃考卷上，要填入量詞的括弧了吧。

握著藍色自動筆、綁著雙馬尾的我，坐在一年四班的教室裡焦慮的咬著下唇。一「個」樹木、兩「個」尺、三「個」船⋯⋯寫到了第十題，我才發現自己寫下的每個答案都是「個」。
「老師！他偷看我答案！」隔壁桌那位每次都拿第一名的同學，大聲割破了教室平整的靜默。
「我只是想看你寫到了第幾題⋯⋯」爭辯無效，我理所當然的在走廊上罰站了一節課。我有點難過，因為我發現同學不但已經寫到了第二十三題，其中還完全沒有一個「個」的答案。

人生中第一個不及格的分數，獻給了刁人的國語量詞考試。這是我討厭量詞的導火線。

我不屑於精確量詞的主因有兩個，一是我無法在國文考試拿到高分，二是我浪漫的認為，一個存在既然能夠被文字具體化、形象化，甚至是情感化，又何必委屈於量詞的束縛呢？高二時，我如是跟國文老師爭論，最終仍在意料之內被數落了一番收場。

而他，卻用一抹微笑，驗證了我荒謬的理論。

癱在微濕的草皮上，我細數著雲朵。數字落在十一時，他的臉龐，忽而填滿了我的視野。
「你額頭上有蟲。」輕輕一彈指，一條小小的綠色在空中劃出一道不怎麼完美的弧線。

十二。

「你知道溫柔的量詞是什麼嗎？」
「溫柔哪有什麼量詞啊。」他從視野中抽離，用一嘴喉糖散發出的清涼，降落在每一株小草上。

「是『朵』喔。」當我重新睜眼，計算結果已更新為十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