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經想過一了百了
是因為被別人說我冷漠無情
會為渴望被愛而哭泣
是因為了解了人的溫暖
中島美嘉〈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其中這段歌詞,道盡了我對溫暖的期待與被愛的渴望,這份渴望來自,孩子,你從那一刻就暗自決定要冷漠無情了。
幾年前,第一次參加薩提爾工作坊,背後透著光的馬賽克記憶,依稀看見應對姿態與家庭雕塑的光影。那時,我仍習慣維持著窒息的身體姿態。這次,看似是突然,推著我進到薩提爾工作坊,也許是我已準備好,願意吃一頓溫熱的飯了。
成為一個溫暖又勇敢的人,一直是自我的渴望。
也許,是因為Somatic Experiencing(身體經驗創傷療法)的學習,身體感覺可以來走這一遭,經驗這渴望。這次走過冰山、鑿畫著家庭雕塑,眼睛流下壓抑的哀傷,才明白過去那一刻,也狠狠地將小時候的自己留下了。從此失去了生命力,成了長不大的孩子,我才發現其實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渴望著,陪伴那個無法長大的(孩子),也因為如此,我才能溫暖地陪伴親密關係。
我以為看見就能療癒
自從我看見
快樂就會羞愧的小時候自己後,我以為我看見了冷漠的根,就能慢慢地鬆動。但雨水僅僅落在我內在與母親間的關係,隱藏的憤怒、疏離、害怕、逃避,逐漸鬆軟。長不大的孩子,依然乾枯如硬土,甚至因為看見冷漠的根,而更加被忽略了。
那個孩子,因為母親,而不願快樂,只要快樂就會感到罪惡與羞愧。而我看見那羞愧的孩子後,因為逃避,自責地對他的羞愧感到羞愧,太害怕直視他無情憤怒的眼睛,這樣一層又一層堆疊的羞愧與冷漠,全部落在我身上後,變得如藤蔓般地糾結著。
一直以來,會選擇某些心理治療的學習,在這次工作坊,對這樣的學習脈絡,有了些體會。冷漠,除了刻意丟失感覺外,也使我總是忽略身體帶給我的訊息。然而,有趣的是,創傷也漸漸成了我學習的主軸。
孩子,過去我一直透過身體來感知你的存在,殊不知,這可能也是某種面向的逃避,就像我選擇站在你旁邊,跟你望向遠方,其實我深深明白,我不敢直視你,只好用著我學習柔軟的方式,但帶著恐懼,保持距離地面對你。
但這次家庭雕塑,覺察並調節身體感知幫助了我很多,因為只要有情緒,無論是自己或對方,我很容易變得沒有任何感受(帶著渴望的凍結反應),調節身體感知成了我敢於直視、靠近的資源,即使害怕,但我依然能為自己創造較大的安全空間,去涵納自身的害怕與孩子的憤怒。這也意味著,我是多麼地脆弱,所以這些年來,讓我在經驗與擁抱恐懼間來回無數次,擴展我身體涵納的空間。
雕塑
我說:「我想站在旁邊陪著你,陪你望向遠方。」
你說:「我就像我們的爸爸,從來不會看我們。」
我不看著你,是我不敢,因為我害怕直視著你的眼睛,我會感到愧疚。而也許爸爸是同樣的心情,而努力地將自己逃進工作裡。又或許,看著你,會讓我再次看見媽媽面無表情的眼睛,再次感覺自己無能為力的痛苦。
你說:「我不相信你。」
這一刻,我無法再壓抑地落淚。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也許你看見我的害怕,因為我太害怕了,讓我即使在語言上是那麼地想要靠近,卻被你一眼拆穿,我可能會再次逃跑,就像我們的爸爸一樣,逃進工作裡。
因此,我深深感覺到,決定將一切感覺拋下的那一刻,似乎是我拋下了你,你的決定是因為我的決定,所以,我真的懂,懂你多麼地不相信我,即使很痛苦地困在港口裡,你依然不願我靠近。在那一刻,你暗自下決定不再感受,創傷如船錨般,硬生生地將你的成長置放在港口破舊的棧道旁,已沒有勇氣出航,也無力回家。
我得以存在的意義
原來,我會成為今天的我,是因為你,當初我想學習如何拯救你,但拯救卻不時地讓我感到害怕,就像當初我們看著媽媽一樣,所以,我決定向外拯救他人,而不是自己。而現在我發現,也許只是陪伴就好,即使我們都身處不安的處境,但那會讓我們都在安全的感受裡。
最後,我想跟你說:「我不是你的成人模樣,你不是我的孩子,我懂了,你的存在使我得以成為我,我願意,我的存在得以陪伴困在港口的你,我和你成為了彼此「在」的意義。
謝謝你還願意活著,對不起讓你等那麼久。
附上中島美嘉的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