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距上班後久違進辦公室的一日,因為上車前特別去確認了一下車牌是否正確,Uber駕駛就跟我聊了起來。
他:「你上車前還會確認車牌哦?」
我:「對呀~因為之前有開錯車門的經驗,所以會特別確認一下」
他:「這樣的確比較好,我之前就曾經載過一個要去內湖的,她沒確認車牌就上車。結果後面也有一台車也是要去內湖的,結果兩個人都搭錯車」
我:「原來是這樣,上班時間應該很多人看也沒看就直接上車了~您開車開多久了?」
他:「才四個月而已」
我:「哦~看不出來,感覺經驗很豐富」
他:「之前因為工程沒做了,就待在家裡沒事做。我也沒什麼不良嗜好,喝酒、賭博也不會,如果會打麻將還有牌友可以找。以前的朋友還在工作的時間又配合不上,只好每天坐在家裡給電視看,好像每天都在顧那台電視一樣,就這樣九個月。後來想想覺得不行,就弄了一台車來開,想說至少有點事情做。」
後來這位皮膚黝黑身材精瘦的Uber駕駛,一路跟我分享他的職涯歷程。以前做霓虹燈工程的他,往來於各個辦公大樓的工地,在外牆上爬上爬下、風吹日曬,工作辛苦看似一天八小時,實際工作差不多6小時左右,不像現在,一天開車開14-15小時,其實也賺不太到之前一整個月的工資。
經過市政府捷運站附近,他也指著路口那個看起來至少有好幾層樓高的廣告看板說,之前也曾經做過那麼大的霓虹燈看板,大概需要一個多月才能完工。
後來他又如數家珍地說信義區還有哪個企業、辦公大樓的外牆的霓虹燈他也有做過,像是在數算過往時光的人生勳章一樣,Uber駕駛大哥曾經經手過的作品,散落在城市各個角落。
或許邊說邊回想,可能又有一些回憶浮現腦海,但後來他又補了一句:「唉~不過說起來,這就是夕陽產業了,現在大家都用LED了。」
他邊開車還邊問我是幾點上班,可能擔心怕我趕不上上班時間,我說公司有彈性工時不用打卡,來得及,所以不用趕。
他說,彈性工時不打卡也是有好處,但是下班應該也是很不固定,像他自己開Uber之後,只要一坐上駕駛座抓著方向盤,就好像黏住一樣,一天至少14、15個小時,幾乎沒有什麼休息
他說:「可能也是一種責任感吧,想說都來開車了,就認真一點開。」
我想起了自己的父親,以前因為做土木工程需要逐工地而居,需要到工地現場監工時,爬上爬下或是風吹日曬也是家常便飯,皮膚也曬得黝黑。我小時候曾經一直以為爸爸的皮膚天生就是這麼黑,一直到某次看到他在褲子底下的腳是白的,才知道原來他是因為工作被曬黑的。
他參與過的工程也遍佈台灣各個地方,無論是過港隧道、高速公路、西濱快速道路等,嘉義、彰化、屏東、高雄等縣市,快速道路工程多位處於偏鄉逐工地而居也是日常,即便每次回家路途奔波他也不以為意,也從來沒聽過他抱怨過工作。
或許就像是這個Uber大哥一樣,投入工作本身有更多是義務、是責任,而從來不牽涉到過多的個人喜好和價值判斷。於是,一輩子就做一行,直到做到不能做為止。
我也不知道,這個Uber大哥有沒有跟家人討論過他的想法?他開Uber是開心的嗎?是否有找回生活的規律?是不是對人生有多一點盼望呢?
在短暫的20分鐘車程交會裡,他跟我交換了我們曾經的人生記憶。在下車後,一切重新開始,我們又各自往自己的人生奔去。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問他的問題是不是我曾經想問過父親的,但一直沒能開口問。
或許,這樣的問題,我也想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