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我一個人獨活。
在被大多數生意拋在後頭的小鎮村裡,每早我七點不到就起床,陽光炙熱,幾乎曬傷我可愛的機車。牽著的時候總害怕燙傷,一切都像是著了火般灼燒。雲朵和山都若無其事的對看,樹木仍舊無言,留下喀喀作響的黃葉供我踩踏、玩味。
我在辦公室發慌,在校園走來走去,往來一些與我無關的物事。好像是個郵差在黃色迷宮裡送信,對內容卻毫不知情。
我也不想當個知道一切的郵差,我不想在遊蕩的時候感到急迫。
辦公室有一種繃緊的、瞬間窄仄的氣氛,我重新學會安坐在那裡任人指示,把自我降得再低再低,夠低才能和周遭人事物相安無事。
所以放出的那刻特別自我。回家時外頭的景色比來時還美,雲朵一時比一時鬼靈精怪,像是一種對勞動的嘲諷。
到了傍晚,太陽也降低,天空燒了起來。粉色與橘色的抗衡最終溶解在夜色之中。
月亮如果現身,條狀的雲海們就會在山間發亮,而星星天頂各自閃爍。我聽見蟬聲瀑布落下,一大片一大片,黑暗的草叢中總是有什麼在騷動。
也重新開始煮菜了。只有一個電鍋、一把小刀。
菜色單調,煮法單調,調味近乎無味。然而過程嗑嗑碰碰。
紅蘿蔔和高麗菜固定班底。削切的時候掌握不好力道,凹凸不平,我自己就在房間裡笑得樂不可支,對著我面目全非的蘿蔔自己逗樂自己。
吃飯開始變成一種遊戲,一種賭注,大部分的時候,飯菜都比難吃再好一點點。
這是我去年沒經歷過的一切,我沒有在小鎮村度過真正的夏天,獨身一人。
有時候幻想此刻我在房間中突然不見,這世界仍然會無聲無息的運轉著,太陽很大,天空很藍,山還是在我的窗外寸步不移。
我消失的那個夜晚,之前一直看著的一盞路燈還會發光嗎?清晨升起的夏日還是會如此猖狂嗎?
可是我再也不知道如何消失,沒有消失的勇氣了。
夏天的腳印爬上我的肌膚,肉身紅通通的。當我發黑之後,我想念的那些人就會回到此地了嗎?
好不容易被我捲起來的,那條唯一繁華的街又要展開⋯⋯
在夏天初始的時候,我詛咒了很多人,恨意和仇恨把我淹沒。每天,我都想把那條遇得到世界的街道收起,不再供厭惡的人們踩踏,不要再經歷巧遇又巧遇的尷尬或憤恨。我想一個人活在這裡,其他我並不需要。
我急著孤獨,等著人群散開。
現在我一個人了,在太陽將一切攤開的時節,我不合時宜的孤獨著。
又寂寞又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