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打電話給誰

朋友聚會，聊到意外發生時，一定要有個可以隨時打電話求助的對象。

想起很久以前，曾被問過：「你可以打電話給誰嗎？」

當時，我剛做完切片檢查。

彼時工作的單位提供主管年度全身健康檢查的福利。那年做完檢查之後，接到護理師電話，說是乳房攝影發現些微異樣，但請我不必擔心，她已幫我安排好門診，準時去看診就可以。

在預約好的時間踏進診間，醫生瞄一眼檢查報告，便說：「妳要自費在門診做，還是用健保進手術房做？」

「什麼？」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我問。

「切片啊。這有百分之六十的機率是惡性，所以先做切片確定。」醫生說。

毫無心理準備的我頓時不知所措，醫生不耐煩的又問一遍，我便胡亂答：「自費。」

回家趕緊上網查所謂門診和開刀房切片是怎麼回事，隔日接到乳房醫療中心護理師來電通知日期時，也和她再三確認，這次要做的Mammotome切片檢查，所需時間不長，做完立即可以回家。

「需要有人陪同嗎？」我特地問，因為先生不在台灣，沒人可以陪我去。

「不用喔。」她說。

檢查當天，診間護理師見我一個人，問：「沒人陪妳嗎？」

沒耶，不是說不需要人陪嗎？

護理師沒再說什麼，但檢查結束後再三叮囑不要用力，免得傷口撕裂。

「那可以開車嗎？」我問。

「妳自己開車來？那可不行，切片傷口在右側，右手用力一定會拉扯傷口。」

見我沈默，她又問：「妳可以打電話給誰嗎？」

我點頭，謝謝她。

其實我根本沒人可打電話。先生遠在他方，可以差遣的弟弟也正在國外旅行。想了想，便搭計程車回家，休息幾個鐘頭，晚上再回醫院開車回家。

但也許真的是因為開車用力的關係，當天深夜，傷口又滲出血來。我再次跳上計程車，到離家最近的急診室。兩名實習醫師正準備處理時，隨口問是哪位醫生做的切片。我坦誠，是在另一家醫院做的檢查。

誰知，他倆竟臉色一變，說他們不能幫我處理，請我回原本就診的醫院，還請護理師馬上幫我退掛。

站在急診室門口等候計程車時，突然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連個可以打電話的人都沒有。」那個寒流來襲的一月深夜，我深刻體會到人生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