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他們最後一天在溪邊拍攝,拍完後要搭晚上的火車回來,但是全員卻失聯了⋯
最近紀錄片電影《山椒魚來了》在台灣火熱上映,電影裡除了看見台灣的美景,也認識了只有在台灣看得見的古老活化石、史前神獸——山椒魚,與投入熱情研究的學者們。《山椒魚來了》不只票房、口碑不錯,連觀眾的討論度也很高,有位網友說一開始對這部紀錄片興趣缺缺,又覺得這物種黏黏滑滑的有什麼好看的,但抱著支持台灣生態紀錄片的心情,還是去看了。結果,馬上被山椒魚圈粉。生態紀錄片能受到這樣的支持與被看見、被討論,真的很不簡單。
這也讓我想起4年前,我們團隊毅然決然接了ㄧ整年度的野生自然紀錄片的拍攝。原本我們是以拍人物紀錄片為主,但在因緣際會下,我們被推薦給電視台。而“野生自然”紀錄片則是更具挑戰的製作,因為“野生自然”就是意味著更多的不可預測。野生自然紀錄片就像是紀錄片界的天花板,所以我們既是戰戰兢兢,又心情澎湃的接受了這個項目。
因為一季度要拍攝幾類物種,所以我們分組進行。拍攝前不只要做物種的資料研究、與物種專家配合;招集業內專業的野生攝影師合作、提升拍攝的設備,另外還需要做野外的拍攝與求生訓練。終於到了第一批拍攝人員出隊的時候了,第一批人員第一次的拍攝為期一週,由導演鵬鵬帶著攝影師、攝影助理出發。一趟路,路途遙遠,上山下海,擔任另一組導演與總製作人的我每天晚上都會與他們通電話,一方面了解拍攝進度,一方面也關心大家的狀況,但就在最後一天拍攝結束,他們要搭火車回來的晚上,失聯了⋯
我心裡已經不是擔心而是害怕,因為連環call已經是我遠在另一個城市唯一能做的事了,而且三個人的電話還都打不通。心裡七上八下,腦海裡各種負面的念頭翻來覆去⋯。
直到手機出現“鵬導”的來電,已經是凌晨了。他的聲音有氣無力,可能還在思考,可能也不確定到底經歷了什麼,斷斷續續的說:「昨天我們已經在拍最後一場湖邊的空鏡了,環境很美,溪邊有點雲霧,有小鳥在飛,我們就在岸邊拍,結果⋯突然下雨,本來還很小,結果越下越大,我叫他們趕快往回走,我才一轉身,就看到阿承摔到溪裡,他還抱著攝影機,人一直被往下游沖⋯我們也一直沿著溪邊往下跑,還好他滑到一個大石頭旁,還好有這個石頭,他扶著石頭把攝影機丟上來⋯,然後炳佑拿著雨傘讓他抓,我們才搆得到他,把他拖上岸⋯,還好,還好,人救上來了,不然⋯⋯再滑下去就是瀑布了⋯。」
野外拍攝就是有很多的風險。接下來其它組的拍攝,有導演在爬山攀越過小石壁時腳踝韌帶「啪!」的斷裂;有製片在走過只能一人通行的山壁小道時,失足滑落,還好走在後面的攝影師反應快,一把抓住他,幾個人再一起把他拉起上來。既使做好萬全準備,也還是很多意外與驚險,製作過程中我也不時在問自己,到底為什麼要接這個項目,但當看到拍攝的素材、看到畫面剪接在一起,一個個物種的生命故事被呈現出來,就感到激動。有幸能深入到深山野林將大自然的生命氣息分享給大家,就覺得所做的值得了。物種們沒有發聲的機會,而紀錄片團隊的使命可能就是為牠們發聲,曾經的這份工作經歷讓我更加敬畏自然,體悟世界之大、生命的美好,也由衷的欽佩拍攝生態紀錄片的每個團隊。《山椒魚來了》片中山椒魚扭著身軀爬在溪岸邊的石頭,微微揚起那張微笑的臉,透過紀錄片的鏡頭似乎在說“你好!我是山椒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