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信:社會形象與自我意識之建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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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嘗試問每一個人「你覺得自己的缺點是什麼?」,有許多人的回答裡都包含「沒有自信」這一個項目。

沒有自信幾乎已然成為一種社會現象,幾乎與年輕女性的容貌焦慮、年輕男性的成功焦慮一般,成為一種普遍存在的意識病態。若是真的容貌上存在極大缺陷,或是事業上完全一塌糊塗的人說出這樣的話還稍加可以理解,然而現實是,許多容貌姣好的女性仍不滿於自己的外在條件,無所不用其極期望達到「更符合完美標準」的模樣;而許多事業一帆風順,甚至是已經取得社會極好職位的男性,卻仍然不滿於自己的社會位置,他們渴求著更高、更好的待遇。

當然首先我們不得不思考到,現代社會如何刺激我們不斷精進自我,強調「進步」與「不落於人後」的重要性。嚴格來說,這兩者是不同等的名詞。然而不幸的是,現代社會是妥妥實實地將兩者捆綁在一起。一個只進步一小步的人,放在一群進步一大步的人中,只能算是努力不夠、天資匱乏,甚至遺憾地說,毫無進步可言。

其次,在這樣具有狹隘定義的進步價值觀底下,進步的方向是單一的。也就是僅有在特定方向的進步,才能算是受到認可的進步。我們可以簡單地描繪出下述兩種案例:一個事業有成的男子,在多年操勞之下意識到身體健康的重要性,轉而決定辭去高薪的上市公司經理職位,回到鄉間的小公司從事朝九晚五的工作;以及一個事業有成的男子,在多年操勞之下意識到身體健康的重要性,轉而決定辭去高薪的上市公司經理職位,開始精進自我取得健身、瑜伽老師執照,在健康與運動領域闖出一片天。顯然地,前者在多數人眼裡與進步相去甚遠,而後者可謂是值得尊敬的事業多元發展。

然而事實上,行爲背後的心態成長是一致的。毋寧說,前者更甚看破了世俗價值的綑綁,脫離都市環境而選擇讓心靈解脫,後者雖然或許有一份幫助他人的動機,卻無法否認地仍有「不可被世俗瞧不起」的意涵存在。再更深入探討就要與道家與儒家、出世與入世的辯證混淆在一起了,那並非本文的意圖。於是對於進步的省思到此為止,這深深地關聯到現代人如何受困於「沒有自信」的囹圄之中。

承前所述,整體社會氛圍無形地單一化價值觀是潛在的問題,然而經由「社群媒體」的刺激,終於得到了極大的擴張。起初社群媒體表徵的是眾人生活的縮影,然而隨著時間演進,它已經變質成為彰顯個人價值的平台。

本質而言,個人生活的全貌與私密性是有著極大關連,一旦失去私密性,那已然是一種表演與主張,並非所謂「生活」的本質。

而個人如何主張與表現,所希冀的目的並不是自我探尋,其傳遞的對象是社會期望。於是乎,興盛的社群媒體以飛速擴張、生活包裝的型態,將社會整體價值無意識地灌輸到每個人的意識形態裡。我們所看到幾乎所有的內容,都是被或多或少的修飾過的,即使手法細微,甚至毫不經意。然而這種非生活的生活樣貌展示,卻實在地壓迫了我們的心理。而生活在都市裡的我們,即使想要停止使用社群媒體、嘗試找回內心平靜,終究會發現無法全然脫身。因為社群媒體已遍佈周遭的環境,現代社會散步資訊的方式也多仰賴社群媒體,即使不每隔三十分鐘滑個社群動態,散步在街頭的廣告牆、藝人與網紅的影片仍然不放過你。

細究許多人「不自信」的原因,無非認為自己不夠好,然而這背後所比較的基準,是否是來自我們所見「非真實」的他人面貌,值得省思。

而再回歸根本,許多人所言的自己不夠好,其實所指的是「在他人眼裡我不是一個優秀的人」,就是不自信的意識是來自個人的社會形象焦慮。然而社會形象本質上只是個人對自我的片面認識,就如同社群媒體本身一樣。單就一個面向評價自我,是不健全且具有危險性的。

自我意識的建構是困難且容易受到偏頗的。如何全面地認識自我,耗費許多時間以及誠實而深入的自我探索與對話。人的全貌為何?如何抽離社會/他人看見自己?是一生無止盡的課題。因為與他人的互動會影響自我的構成,而自我是動態的過程,並非單一而靜態的面貌

這裡提供幾條在探尋自我上提供實質幫助的方式。其一,運動。維持身體健康不只是把握作為人的基本,提供心靈健全的地基。更重要的是,運動是我們可以全然掌握自己的鍛鍊,將意識從他人拉回到自身,有助於我們感受自身的力量與優勢,進而學習從自我身上尋找肯定,並且「腳踏實地」的尋求有根據的進步。然而注意,運動過程千萬不要又淪陷於社會價值的囹圄,不要將運動最終全交付於外貌改變或運動表現的評價,關注在運動過程中身體獲得能量的成長上,才是較為重要的事。

其二,冥想。如前所述,認識自我需要非常誠實、深入且持續的自我對話,而冥想是一個面對自我很好的方式。一天甚至不用花超過十分鐘,簡單地盤坐,閉上眼睛,暫時隔絕外界的干擾,細細探索自己腦中與內心的世界,能讓你觀察到許多自己在匆忙與焦慮中容易忽略的事情。冥想時,你不用帶著任何情緒與目的,像個旁觀者一樣觀察自己的情緒、思緒、感官、心律,找到深層與自我連結的地方,每天學習關照並滋潤自我。單純地像這樣認識自己的過程,足以讓你明白社會形象只是一部分的自己,而其餘的自我如同在海平面以下的冰山,是沒有顯化但真實存在的地基。

感受到挫折、不受肯定時,自然容易受困於沒有自信的情緒中。然而我們應該永遠記住,或許我們所期望的樣貌、社會所見的樣貌與真實的我們不一定是相同的,然而即使存在不一致,我們卻不需要否定真實的自我。因爲沒有一種存在是沒有價值的,價值是外界所賦予的標籤,撇除於此,肯定並珍惜存在本身,才是生命與生活終極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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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哲學一一反思與檢視現代人生的許多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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