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挑選一家餐廳用餐呢?」,除了一些符合餐廳的基本好條件,如食物有趣美味、空間舒適宜人、氛圍簡約時尚、服務親切恰當、價格可以負擔等等之外,還能在此之上,賦予更深的經營理念、寄託更遠的人文情懷,這家米其林一星餐廳 Pollen Street Social 便是以「現代城市人交會點」為主題,來統攝設計上述的所有要件。Pollen Street Social位於倫敦奢華精品群聚的牛津街商圈裡,自然以白領菁英為主要的客群,喔,今天還有自己這樣一個風塵僕僕的旅客。
望著滿屋子的霓裳羽衣、光鮮雲鬢,身著綿T休閒獵裝牛仔褲的我,只能硬著頭皮推門而入,「妳好,我有訂位」
餐廳的料理幾乎以英國出產的食材為主,從菜單上便能看到許多英國知名的食材,如德文蟹、鹽沼羊、林肯郡的野兔等,此外也有每季才有的季節食材,如科爾斯特蟹、生蠔、牛津高純度奶油等等,這些正是吸引自己前來一嘗的二個原因之一,因此自然地就點了「品味套餐」,可以一次遍嘗英國的知名食材。
點了一瓶餐廳自家釀造的白酒加上套餐的八道菜,在隨後的品嚐中,這些料理的創意體驗、烹調技巧、及其對英國食材風土特色的發揮,確實符合米其林星級的水準,但若與眾多廣受好評的同類型餐廳相比,也僅是中規中矩,不過這家餐廳最令人驚豔的體驗,是在其料理環繞著「人與人的城市交會點」的經營理念之上,所衍生出來的社交美感。讓所有的料理都能在顯意識與潛意識裡指向「社交」這件事,即使在過程中,有許多的個人主觀地用餐品嘗,卻又能時刻關注到「社交」這件事,最終將彼此用餐的「社交」,凝聚成一種具有意識的「現象」
因為獨自用餐的關係,更能以一種不涉入現場的觀察者身份,來領受這用餐大廳所給出的所有有關用餐經驗的涉入狀況,比如第一道前菜是用一個甜點架盛放的五款開胃小點,這個由核桃木與黃銅獸腳組成的二層甜點架,由儀態優美的侍者提著架子一路前來時,猶如伸展台展示精品出場的走秀模特,用餐大廳瞬間成了有聚光燈效果的舞台,沿途引人注目討論,讓用餐多了表演的劇場感,這種由知覺引發的現實經驗,卻在「用餐」這件事上,潛意識地混合了劇場、舞台、節慶的觀賞記憶,此時的這個深層經驗已參雜了幾許屬於藝術的成分,並且連結、或喚醒當時對那個表演主題的反思,再加上當日用餐的「時間」與「關係」對用餐者內省的意義,比如今日用餐是要問候多年未見的好友、增進工作交流、勉勵遠行的夥伴、慶賀達成某種成就等等,這些種種由單純的「用餐」社交行為所投射而出的自我意識,將許多回憶與原本懸置的意義,一起呈現並涵蓋在此刻的用餐經驗中,這是一種自我經驗、或生活現象的揭露。
甜點架上的五款小點,有德文蟹肉慕斯、科茲窩番茄、森林野莓可頌、湖區公園切達等,將英國的在地食材做成了甜點的樣子,又是一連串足以從可理解的事物、過往的美食經驗、與對象的錯置裡引發對「現象」本質的反思。這個包括料理品嘗、行為聆賞、相互交流、空間體驗、自發經驗的喚醒等許多感官知覺與意識投射所綜合出的形相,將帶來或多或少的愉悅、品味等吸引人的特質,此即為美感價值,是餐廳想要給予的「都市人交會點」的深層意義。
一位侍者端上最後一道前菜,是一個紅銅釦件的橡木箱型抽屜,另一位侍者放下幾件刀叉與裝有醬汁的玻璃盤,打開抽屜,幾縷稻草的薰香緩緩飄散而出,一塊拳頭大小用紅茶滷製好的德文郡羊肩,正躺在徐徐冒煙的稻草灰上,原來這是一個手提、精美的煙熏箱容器,用餐的快感迅速與欣賞的體驗獲得共鳴,讓人從物質世界進入內在關係,最後由更高秩序的美感將二者統一。
來這裡用餐,這才是重點,體驗「社交」現象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