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的人|Where are you from?

2024/01/22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今年的元旦演說,蔡總統說過去一年世界的關鍵字一定有台灣。剛頂著南半球陽光的小麥色皮膚回臺,以體感來說,這句話我是決定認同的!

在外流浪最常被問及來自哪裡,在紐期間我最常收到的反應是點點頭、複誦島嶼的名字「Ah~Taiwan」,就像其他常聽到的國家一樣;也有人會露出了一切了然於心的表情,讓我不禁疑惑對方知道的臺灣是什麼樣子的臺灣。而對於那些一臉茫然還在思考Taiwan和Thailand差別的人,我會說珍珠奶茶是我們發明的,然後得到崇拜的眼光!我在臺灣不太喝珍珠奶茶,但在國外也不知不覺成為珍奶的擁護者!

紐西蘭也是程度上的移民社會,加上是疫後比較早開放的國家之一,因此總能遇到來自四方的旅人或移民。而在「Where are you from?」這個提問上,就收穫了各種有趣甚至窩心的經驗,先講講華語圈之外的故事:


John

John北北是奇異果季的房東,在他家停留了一個果季,也是我在紐西蘭最久居的地方。
他是集典型及理想型於一身的阿公,幽默、手巧、溫暖,是方向感奇好,指路時講東西南北的那種大腦內建紐西蘭地圖的長輩,雖然大部分情況我總是有聽沒有懂,開車還是仰賴著導航。

老人家總愛開無傷大雅、很紳士的玩笑,再搭配一個招牌眨眼!作為一個大叔笑話的粉絲,我理所當然成了屋子裡最常跟他講垃圾話的人,也因為這樣天南地北的聊天,我才知道原來John年輕時在空軍裡修飛機,現在想起來他倒是有點〈一把青〉老鞏的影子,幽默、溫厚,總是關心著我們這群孩子。

他是我在紐西蘭聊過天的長輩中,最了解國際局勢的,我以為他也走遍了世界,殊不知亞洲他只到過菲律賓,還是跟著空軍去的,我猜那時大概是越戰尾聲或已經結束了。有一次閒聊時,我正好發出了z的音,John嘲笑我說「You sounds so American!」,這也不是講著英式英文的他第一次這樣開我玩笑了!我們常就某個單字的發音差異來回確認了幾次是不是同一個東西!我說臺灣的英文教育偏美式嘛!他說當然當然,美國跟你們最好了!賣你們武器,戰爭了你們有美國幫,我們還要仰賴澳洲呢!(眨眼) 我問他怎麼知道這麼多,他慧詰一笑,還是給了我一個眨眼!

果季結束後,我們啟程前往南島。離開John北北家的時候,哭得淅瀝嘩拉,北北平時總是關心著我們的車子保養、交通、旅行規劃等等,離開時他只淡淡的說了一句他沒有跟其他人說過的話「路上小心、好好玩,遇到麻煩就打電話。」像是對自家孩子的叮嚀。我沒有打過電話給他,但離開後我們時不時簡訊問候,我總是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交屋的時候,他問我和Y從哪裡來,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這兩個台獨份子覺得自己是中國人還是台灣人!然後溫柔而理所當然地說,你覺得你是什麼人,你就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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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泊爾小哥

一開始去packhouse的時候,我們就注意到這號人物了!忘記是他慣性摸魚或是插隊惹惱Y,自此上了台妹們的黑名單。直到有次我跟他聊起來,他說我知道臺灣啊,你們有全亞洲第一個女總統!太驚喜了!我問他怎麼知道,他說小英有打給他!又是一個大叔笑話,我說我要跟他老婆告狀!

於是我興沖沖跑去跟台妹們報告,從此他由黑轉白,我們每天一次合掌道Namaste問候彼此,也聊起了很多關於尼泊爾的故事。真是深藏不露啊!


Patricia

Patricia是個很酷的人,七十多歲還沒退休的會計師,心直口快、做事俐落,但有浪漫的少女心和關注弱勢的眼光,是這年代還收集著DVD的文青。

有次她邀我們一起看電影,是一部澳洲片The Sapphires,講越戰期間一個原住民樂團到前線勞軍的故事。那時我剛從墨爾本逛遍各種博物館回來,對澳洲近代史還熟,於是便聊了起來。主要聊戰爭,Patricia的祖父輩和父輩就是一二戰的時代,他說起誰誰誰參與過哪一場、誰誰誰在哪個地方打仗,那些家族史就這麼串出了世界史。(西方人在家族間如此談歷史是我覺得非常嚮往的,但臺灣多舛的政治變化也能理解為什麼長輩們通常不談,就是有點可惜。)

我是他家出現的第一個台灣人。她問,那時候你們國家是什麼狀況?我說不好意思,二戰期間我們是敵人,因為臺灣是日本殖民地。她很意外,說她研究所的論言寫的是二戰期間日本在太平洋的慰安婦議題!於是我把所知道的台灣慰安婦現況及博物館都告訴她,幸好沒有被考倒,聊了很多女權議題,也從他自己的經驗中認識了紐西蘭家庭教育裡的平權,無比幸運能跟一個女權前輩有這樣深刻的對話。


Gandalf

他其實不是甘道夫。我在Oamaru維多利亞節遊行隊伍裡一眼就看見他,在一眾身穿維多利亞時期華服的人群裡,一身灰的巫師袍相當引人注目,也因此我以為他是cosplay甘道夫便過去攀談合照。一聊起來,他認真的說他不是甘道夫,他是真正的巫師,所以我也可以理解成甘道夫沒關係!(後來詢問當地朋友,他們政府應該是沒有這類預言的顧問才對!)我沒有預期這樣的回答,頭腦還在理解的同時,他已經侃侃而談他的巫師工作了!比如提供政府建議或施政方向、去學校教書分享等等,我看著他,他的視線卻像穿透遊行人群看像一個我不知道的遠方,幽幽的說「太神奇了,這麼多旅人來到這個遙遠的小島」,我說「不!紐西蘭比起我來自的台灣一點也不小!」他回頭看我,確認般地重複一次你來自台灣啊!一樣是那讀不懂的眼神。於是他站起來,向進前的朋友介紹了我來自台灣,並在我離開前說,台灣是一個很辛苦的小島,我會為你們祈福。我說謝謝,我們會很需要。


山友

另一次跟人聊起臺灣,是爬山休息的時候和一對夫婦聊了起來。他們來過臺灣,來的目的就是爬山!他跟我們介紹著南島的山,推薦的步道,然後說哎呀我們的最高峰Mt.Cook還沒有你們高!我們聊著兩地的氣候和飲食差異,然後分手前,他們再確認了一次玉山的名字,我知道他們有天會再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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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後來發現,在島嶼以外重新回望,反而把那些喜歡的、引以為傲的、討厭的或無力的種種看得更清楚了,更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將歸何處。我想這幾年,外面的人也慢慢看清楚這座島嶼的形狀了,知道她的名字、位置,是政府的外交成果,也是在我之前離家的那些人,以每個個體建立了好的形象。所以受到照顧的時候,我總是深深感謝,然後檢查一下自己,好,還可以,那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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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在疫後踏上嚮往已久的紐西蘭, 在長白雲的故鄉度過了無比美好的一年! 於是決定把這些零碎的故事寫下來, 作為對心靈故鄉的 漫長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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