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旧是一种无法被祛除的病毒,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年代噩梦缠身,幻想一个更好的出口,它不在未来,而是过去。
昨晚谈到 2024 年巴黎奥运会,缘由是有评论唱衰它能否成功举办。而我也才正式意识到,那可是奥运会,举世瞩目的一次世界的交会。
然而不管它是否“能够办得起来”,它都早已从人们的视线中模糊,世界一边被战争撕裂,一边被怀旧的浪潮席卷,几乎没有人有精力去管一场举世瞩目的运动赛事。而且它的意义通常被描述成阻止战争,用一场模拟战争来阻挡真实的战争,很遗憾,它没能做到。
2020年的东京奥运会也在新冠大流行中悄无声息地开展了,除了我去参加的那个简单图形的可能性相关的讲座,走马观花地展示了各届奥运会的海报设计,就几乎没有人再提起。没有人想起,2020 年的东京,还举办了这样一场盛会。人们的记忆陷在新冠和对死亡的恐惧中,以及那时全面失能的社会,世界变得黯淡无光。
是世界在衰落吗,我们普遍抱着这样一种观点,在怀旧的浪潮中陷入忧伤,但我不敢说是前所未有,没准我们的前一代也是这样怀念他们过去的时代。
在动画《瑞克与莫蒂》里,有一集就是人们如愿住进了怀旧记忆中前十年、二十年梦寐以求的小镇,然后每隔一段时间,小镇的居民,这些从未来好不容易搬家到这里的人们,就开始重复怀旧的心情,想要搬到更早的年代。怀旧更是一种无法被祛除的病毒,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年代噩梦缠身,幻想一个更好的出口,它不在未来,而是过去。
但是从现实来看,我当然知道世界的退潮,我们怀旧的那些年代,是历史的短暂和平期,经历过世界末日的预言,人们的生命那样恣意地盛放过。往后是经济危机,战争,仇恨,阴谋论,一个复杂分裂的世界,似乎前所未有。
有时候躲进艺术的避难所——发现它并不是那种东西,它一定有着现实世界的阴影,投射出一只惊悚巨兽。艺术在危机的年代,也被动摇了它的自由,被钳制着,无法向前,或者如现实一样迂回地陷入怀旧潮,在螺旋中寻找上升的可能。
我和朋友聊到,哪怕是怀旧,人们如何声势浩大地追忆千禧年,但今时今日所创造的作品,可以说大部分仍然不是纯粹地记录和还原千禧年,人们的审美仍然被正在发生的时间所影响,我们只是学习重新穿戴千禧年,因为它是如此的精神饱满,让人落泪的怪诞,最主要的是充满爱。
似乎眼前的世界最大的问题是,我们不再肆意而张扬地爱了,就如同经历了一场爱的经济危机,我们变得小心翼翼、斤斤计较,因为一旦投入,一旦沉浸,大部分结果都是难以收场的,灾难级别的创伤,然后网络中长达数百页的聊天记录,在创痛未被彻底消化之前,不断引发次生灾害。
“杀猪盘”几乎变成了一个全球性的议题,甚至加入了英文词典——虽然原先就有类似的表达,但“杀猪盘”还是前所未有地震惊了世界。
亲密关系中的权力不对等,在过去年代的文学中,它是《德伯家的苔丝》《洛丽塔》,人们只是惋惜一个纯洁的女孩受难,一个男人注定失败的佳话,而后我们才有了《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但是来不及了,世界上还是出现了一种以诱骗女性的恋爱为目的的事业,而”杀猪”就是他们自己使用的语言,他们比谁都更加了解这项事业的险恶之处,就是要置对面的女性为死地。“杀猪盘”就是借聊天记录来呈现自己的剧本,女人的爱情和想象就是他们施展的舞台。
为了对抗这种几乎无可辩驳的指控,男性集团对“捞女”、“拜金女”的攻击也一如既往地猛烈——没有“捞女”就制造“捞女”,总要有一个被架在火刑架上烧死。战争已经开始了,双方都期盼着分出胜负。
眼前无可挽回的分裂,就好像狄多女王在自杀前痛苦喊出的那句诅咒:"我们这两族之间不存在友爱,也绝不联盟!"
这样还如何爱下去。当然,我此时此刻所讲的“爱”,并非指的只是异性恋之间的爱情,而是广义的“爱之情”,因为人类还是这么些人类,我们经历的是一样的浪潮。
而且哪怕是友谊,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验,我们在互联网上说出了不算是自己真心话的真心话,然后忘了它会传播,就变成了枪管和炮弹,在“对线”时毫不犹豫地扫射无冤无仇的彼此。
2024年5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