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story?Herstory?】

當我在大學的時候，曾經聽過一個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法：「History就是His story，代表歷史都是從成功的男性角度來講的。我們不該忽視歷史中女性的角色，所以也該有『Herstory』」。

我們必須要說，傳統上歷史學過度重視男性，女性聲音不成比例地低（當然這也與歷史脈絡本身有關，例如古代女性更少有受教育機會使史料紀錄更難留下），這確實需要改進。直到現代，仍有眾多優秀的史學家致力於此。然而，純就「Herstory」這個字眼來說，該字很難擺脫誤用、誤讀的批評，因為從字源上來說，「History=his story」就是誤讀。

我們把幾個大歐語表示歷史的字眼攤出來，就很明白了：

英語：history

西語：historia

法語：histoire

葡語：historia

義語：storia

這些語言的所有格各自不同，絕不可能像英語一樣拆成「他的故事」。而且與英語不同的是，這些字在其他語言中本來就有故事的意思。這忍不住會讓人想起雍正把遺詔從「傳十四阿哥」改成「傳于四阿哥」的謠言：上面還有滿文咧，你怎麼修改？

事實上，history這個字來自於希臘文「ἱστορία」，本來的意思是「調查、經調查得來的知識」，與「他的故事」毫無關聯。這個字先進入拉丁語，然後再遍傳歐洲其他語言。那麼，這就能說「Herstory」就是無稽之談囉？

我認為絕非如此。History代表「男人的故事」誠然在字源上經不起分析，但在傳統歷史學上呈現出的性別比例卻就是如此。「Herstory」的提倡來自於一場誤讀，但誤讀也是有創造性、有力量的。這個字出現時，精準地耶揄了歷史學的性別偏重，並且成為一個歷史學進一步往女性視角研究的號召字眼。它有錯誤挪用之嫌，但引起的正面影響也不容忽視。

最後，建議讀者諸君不要以為女性主義歷史學家不知道Herstory是一個誤讀。Herstory這個詞出現四五十年了，歷史學界的人普遍都知道History來自於希臘字。知道這個字的字源是有意思的，但拿字源去辯駁女性主義史學是誤讀，那就不免搞錯重點了。

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的著作《歷史》的殘片。圖片來自於維基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