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不該回「家」？－比較〈自己的天空〉與《家有喜事》中的女性出走

上學期系上的畢業製作發表會，一位學姐提到了袁瓊瓊＜自己的天空＞是啟發他投入女性研究的作品，從那時候就很期待＜自己的天空＞是一部怎麼樣的作品。

其實情節沒有太多的驚豔與震撼（在看完歐陽子以後），像是將秋葉、燭芯等情節融合，談年齡差、伴侶位置的轉變以及女性的自主。我很喜歡結尾的安排，讓我想起了《家有喜事》。

二月時我大銀幕二刷了《家有喜事》，當時寫了一篇文想表達我從第一次看到第二次看完的不妥，但我沒有發出去，現在甚至不知道找不找得到那段文字。

《家有喜事》是1992年香港的賀歲片，所以類型是喜劇商業片，用現今的觀點批判似乎有些過於嚴厲，只是不懂得為什麼重映時這些不合時宜的觀點沒有被討論。

《家有喜事》的第一條主線是，女主角程大嫂與丈夫常滿結婚多年（沒有生育），大嫂將家中打理的整齊，是個家中不可或缺的好妻子、好媳婦、好大嫂，但身為家庭主婦的他欠缺打扮、沒有吸引力，被常滿嫌棄是個「黃臉婆」。常滿在外有一個情人，叫做Sheila，常滿為了討好Sheila，可以連結婚紀念日都不顧的趕走用心準備的大嫂，假借工作應酬之名和Sheila約會。

也是在結婚紀念日這一天，喝醉的常滿把Sheila帶回家。大嫂在半逼迫中離家出走，最關心他的小叔兼「好姐妹」常騷對他說，女人家要有志氣，就把他送離開家。

離家後的大嫂在酒店找到了陪唱的工作，一開始他會哭著獨唱情歌，把客人弄得很難受。但一年後搖身一變，黃臉婆變成了窈窕淑女，碰上了前來應酬的常滿。

兩人在一年前沒紀念成的餐廳約會，大嫂說：「做你的情人比老婆幸福，我很懂得當黃臉婆是什麼滋味，你快回去吧。」

也在常滿爸媽大壽的時候以客人身份到家中作客，臨走時被一家人攔住。

當常滿大喊大嫂老婆，大嫂回應：「老婆在那邊，我的名字叫程大嫂。」當常滿跪求大嫂留下，大嫂感嘆道：「做你老婆的時候你不珍惜我，現在做你情人你又不讓我走。」

Sheila在這一年也沒少吃苦，當年的情人變成了黃臉婆，小三身份更被一家子不斷挖苦。在常滿試圖挽回大嫂之際，Sheila也氣憤的離開了：「你聽好，現在不是你趕我走，是我離開你！」

然而故事的最終，大嫂還是在眾人的挽回下回到了家中。「完美結局」

其他兩條線，常騷和無雙以及常歡和何里玉，也紛紛修成正果。常騷和無雙原是「傳統性別氣質對調的」的歡喜冤家，在失戀後兩人相互取暖，一夜溫存後兩人的性別氣質再次對調，並且相戀。

常歡原本是個眷戀於一夜情的浪子（沒有加「道德」），何里玉是個敢愛敢恨的獨立女性。故事最後常歡發現即使自己變成瘋子，何里玉也願意留在自己身邊，因為何里玉與其他只愛錢與色的女人不同，是真心的愛自己，決定「改過自新」，兩人走入穩定的關係。

外遇的丈夫、被嫌棄的妻子、酷兒、情場浪子、獨立女性紛紛進入婚姻，回到家中，這是「家有喜事」。

值得反思的是，這個「家」到底是安全的避風港，還是自由的牢籠？為什麼所謂的美滿就是相戀、結婚、安定、回家？

別於《家有喜事》，在＜自己的天空＞中，主角靜敏也在丈夫良三外遇並提出希望他把房子讓給有身孕的情人後，選擇不分房而是離婚。

離婚後的靜敏一開始也是哭哭啼啼的，然而原因不是因為愛，而是自己離開家的不習慣與害怕。

多年後靜敏有了穩定的工作，並且在職場上表現亮眼，學會裝扮自己，學會主動搭訕。他成了另一個有婦之夫的情人，然而他想要的不是婚姻，而是這個男人的孩子。後來他遇見了前夫與奪走自己家庭的情敵，對方一家四口，一男三女。

曾經是舞女的情人已不再光鮮亮麗，眼看靜敏調侃良三很不是滋味。

靜敏理解做良三的妻子是什麼滋味，他同情這位女人，卻也是因為他變成了良三的新任妻子，靜敏才能走出家中，成為一個在經濟與情感上獨立自主的女性。

＜自己的天空＞小說發表於1980年，因為靜敏作為第三者的發展，當初受到了批評的聲音。

回首＜自己的天空＞與《家有喜事》，相差12年的兩部作品，好希望大嫂也能成為靜敏，不要再回去家中，因為問題不再改過自新與否。

而是家之於女人，甚至所有人，是一個會喪失自我的束縛。

（2024年5月4日寫於Instagr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