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夢也能使人脫胎換骨

     當有人對你說「作夢」兩個字時，意味著潑冷水、被否定、不可能、沒辦法。因為夢的本身是虛幻不實的，代表再也怎麼努力去「作」，也無法在現實中落實。這種夢，稱之為「白日夢」。

    在睡眠中作得夢，多半是在無意識狀態下自己浮現的。心理學家弗洛伊德曾說：「夢是通往潛意識的橋樑。」夢境中，白天被壓抑的情感因精神放鬆而得到釋放，還有那令我們不敢直視的恐懼和難以承受的壓力，到了夜晚會以惡魔般的形式來造訪；至於某些深藏於心底的願望，往往會化作一場瑰麗的奇幻旅程，透過出乎意外的驚喜，暫時撫慰了一直無法滿足的失落。

就我個人的經驗而言，夢的樣貌，或許不是一種直接的暗示，但它無疑是一面鏡子，映照出我們內心深處的真實。不僅如此，經由回溯的過程，隨著神秘面紗逐漸揭開，將有助於驅散心中迷霧，挖掘生命活泉，讓人感覺脫胎換骨一般。

    猶記那時，為了突破停滯不前的人生困境，試圖找到一股安定身心的力量，我開始大量的閱讀佛經和研究禪學。但不知為何，一頭栽進「空性」的結果，不僅沒學會「空」，反使心緒更加混亂。原因就出在，知易行難，道理越是明白，遇到現實問題遲遲無法解決，致使身心長期處於互相矛盾的拉扯狀態，再有道理，終究也只是一場空談。

    直到某天清晨，一覺醒來，彷彿污濁的靈魂獲得洗滌，剎時五感俱滅，六識清明，從此打通凡根的任督二脈，開啟了無上智慧的大門。

    夢境一開始，只見我隔著一張長方型茶桌坐在一位禪師的對面，畢恭畢敬，貌似求法。

    禪師問我說：「居士初進門的時候，是左腳先踏入，還是右腳先踏入呢？」

    這世上有誰會在進門的時候去注意是哪一隻腳先踏入？莫非這是考驗？雖然心裡覺得被刁難，但也不敢回嘴冒犯，只好硬著頭皮回答：「右腳。」

    禪師隨即搖著頭說：「不對。」

    「原來禪師有看見我是左腳先踏進門的呀！」我心虛的望著禪師的臉。

    禪師又說：「我沒看見。」

    「蛤！禪師沒看見，又怎能斷言我說的不對呢？」我有點兒懞了。

    「你為什麼要因為我說的話而動搖自己的答案呢？」禪師用一雙銳利無比的眼神看向我。

     在那個當下，真想立刻挖個洞跳下去，久久吐不出半個字。禪師見狀，便示意說：「今日至此，居士請回吧！下次上山，記得幫老衲帶一包一公斤裝的大米來。」

    第二次上山，我依禪師的交待至市場買了一公斤大米帶去，沿路連上山的階梯有幾層都不放過計數，免得又被考倒。當然，這次絕對不會再漏掉左腳和右腳的先後順序。

    當我將那包大米放在桌上時，禪師問我說：「現在一公斤的麥粉是多少錢？」

    糗大了，叫我買米卻不問米價，反問起麥粉價，出題完全超乎意料。我哪會知道呀！到底是要我怎樣？

    禪師眼一瞇，笑著說：「你把米帶回去。如果下次還來，準備一些花生堅果替老衲餵一餵住在後院那棵大樹上的松鼠。」

    第三次拜訪，除了準備花生堅果，還帶了一本筆記簿，裡頭密密麻麻記錄了柴米油塩醬醋茶，包括各種日常生活所需用品的價格，這樣總能過關了吧！

    未料，禪師這回什麼也沒問，就只叫我到後院去餵松鼠，並交待多注意一下松鼠們的反應。

    事情有那麼簡單嗎？我先將花生堅果灑落在大樹底下，然後藏身在一旁隱蔽的角落，以免松鼠害怕陌生人而不敢現身。可我左等右等，等至日落黃昏，不說松鼠，連隻老鼠影子也沒瞧見。不行，天黑之後，下山的路不好走，我得離開了。

    禪師見我沒打聲招呼就要走，忽然大聲喝斥一句：「把帶來的東西全部帶走。」

    這下子，我是真沒輒了，只怪自己根器駑頓，撞牆又撞壁，不得已摸著鼻子到後院將滿地的花生堅果一粒粒的撿起來帶走。

    臨下山前，禪師一轉怒顏，慈祥的對我說：「撿拾堅果的這段時間，居士可曾聞到桂花香？目前正是山中桂花盛開的季節。肚子沒吃飽，花香又沒聞到，可惜你又白來一趟了！」

    不知相隔多久，自覺無顏再次前往。但或許是命定的機緣到了，竟然在外出返家進門時，差點跌倒。不禁責罵自己，心跑哪裡去了？也就是那個瞬間，腦海中閃現一道靈光－－我明白了。

    第四次上山，禪師見我眉開眼笑，似乎早已預知，便又問了一次與初次見面時相同的問題：「還記得剛進門時，是哪一隻腳先踏進來的嗎？」

    我馬上回答：「既不是左腳，也不是右腳，是我的心啊！」

    禪師點了點頭後續問：「沿路上來，有聞到桂花香嗎？」

    我說：「豈止桂花香，有百花香呢！」

    夢境結束，隨著睜眼醒來，一切所見所聞，似乎都變得不一樣了。

    我終於能夠體會，為何「禪」是無法言說的了，因為多說一字或少說一字都有可能偏離「悟」而變得不純粹。也就是懂了，不說也會懂；不懂，說再多也不會懂。

    既然說不清楚，那就以「解夢」的方式來聊聊吧！

    第一個具有深意的地方──禪師對我說：「你為什麼要因為我說的話而動搖自己的答案呢？」

的確。如果我很肯定自己是對的，為何要因外界的否定而動搖？如果我明知道自己不知道，又為何要假裝知道，然後害怕被指正？如果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要相信別人的知道，又怎知道他的知道是真知道？原來，從以前到現在，我一直都處在「不識」自我與「失去」自我的狀態。

    第二個具有深意的地方──禪師叫我買米卻不問米價，反問起麥粉價，出題完全超乎意料。

也對。我們向來只著重自己要做的那件事，對其他的事一點也不關心。其他的事跟現在無關，不代表未來也無關。如果能提早一併注意，隨時掌握外在的變動與訊息的變化，養成對整體關連性影響的敏銳度，就能跳脫自我認定的狹隘，見微知著，旁徵博引，成就大格局的眼光。

    第三個具有深意的地方──多注意一下松鼠們的反應。

    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最重視的人是誰？是自己。所以我們永遠只在乎自己的情緒起伏和感情需要，忘了別人也跟我們一樣。如果我們不懂得去注意人們的反應，又怎能期待人們會注意我們的反應！反應，意味著有因有果，種什麼因，得什麼果，搞定因果，善待緣份，不愁一生結不出好果。

    第四個具有深意的地方──禪師喝斥說「把帶來的東西全部帶走。」

    上天帶給我們生命，之後也會帶走，沒得考慮，沒得商量。明知此理，何以我們帶給自己的煩惱、憂愁、焦慮、苦悶、悲傷、痛楚、憎恨、嫉妒、厭棄、自卑等等的負面情緒卻帶不走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有本事帶來，就要有本事帶走，不留一點痕跡。

    第五個具有深意的地方──禪師好意提醒，「肚子沒吃飽，花香又沒聞到，可惜你又白來一趟了！」

    好不容易上山（得人身），為了求法（尋解脫），卻不知善用有限光陰，飽食靈糧，盡情體驗，眼看日落黃昏，就要化為塵土，又白白浪費了一次輪迴。下次還有無機會以人身再來，可不一定。生命是苦，人生多難；若不了悟，就算再來，仍要受苦受難。

    解夢解到這裡，我要的人生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既不是左腳，也不是右腳，是我的心啊！（心之所在，境之所在）

    豈止桂花香，有百花香呢！（心香自漫，遍地花開）

    於是，古有「鯤」能化「鵬」，誰說魚就得一輩子困在海裡，不離開水面，怎知能不能飛上「天池」。（學會改變，立定目標）

    如果沒有這場夢，就沒有今天這位擅寫人生哲理與生活智慧的弱魚先生，當然也就生不出善緣，吸引同伴共鳴，為世界、為人心注入一絲美好。

    所以，常作夢到底是好事或壞事？那得看你平時的所思所想是什麼。因為，夢是心靈的低語，是記憶與幻想交織的幽微篇章，它或許是一個未解的謎，但其意義，卻總能在某個瞬間撼動我們的生命。

另外，夢境有可能是我們與內在對話的一種方式，也可能是潛意識在對我們發出某種邀請。當我們學會與夢境共舞，也許就能傾聽到自己的心聲，認清恐懼的來源與欲望的假相，並從中汲取智慧，轉化為翻轉的力量。

無論是惡夢或美夢，它都在向我們訴說一些重要的事情。不必強解，免得誤解。要做的，就只有懷抱好奇與尊重，站在客觀立場去探索夢境的深意，去發現心靈的無限可能。那麼，夢的終點，說不定就是你人生蛻變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