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很適合嗨海集會所!」婉晴說。我當時沒有多想,便傻傻地踏上這段未知的旅程。
嗨海的老闆是一對性格鮮明的搭檔:冠勳和香菇。冠勳每天清晨騎著重機去海邊衝浪,等我迷迷糊糊起床時,他已經回來,坐在陽台上抽著菸,濃厚的鹹濕海風繚繞在他身邊。而香菇則像是集會所的靈魂人物,安排著小幫手們的工作,空閒時還會靜靜坐在角落,製作精緻的手編吊飾。
集會所的一角是阿man和晴萱的烘焙坊。阿man是來自香港的麵包師,因為愛情留在台灣,與晴萱一起烘焙出甜美的滋味。他們每天製作的麵包,成為恆春城的日常香氣。每當麵包出爐,那撲鼻的菠蘿包香味,總能讓整個集會所瞬間變得柔和又溫暖。大概工作到下午,整間青旅就能聞到他們的麵包香,每天出爐的都不同,我特別喜歡吃他們的菠蘿包,有時會再加點個黃澄澄的檸檬塔,如果晚上有幸還可以跟著他們去跑遍恆春送麵包,還記得有次送蛋糕還要跟主人說生日快樂。
工作結束後,我最期待的就是和銀河與黑天一起散步。一白一黑的牠們性格迥異,但只要一出門,興奮得像兩道風般衝向草叢,留下我在後面狼狽地拉著牽繩追趕。嗨海外的步道上,小動物與花草像磁石般吸引著牠們,總讓人忍不住被牠們的快樂感染。往草叢跑的他們完全拉不住,特別是嗨海外的步道,沿途的所有小動物跟花草都被他們當成小玩具。同時還有兩隻野貓會駐守在門外,米香和小橘,他們只又再肚子餓的時候會開始叫,沒記錯的話小橘會在早班時站在窗邊,等我們拿食物給他,有時候可以還得他們給摸的機會。我們打掃房間外,就是要擦掉他們掉的各種毛,尤其是冰櫃上,兩隻貓總會在上面宣示主權,所以都要特別擦乾淨。
嗨海集會所的主色調是淺海的藍,彷彿一踏進門,就能感受到海洋的呼吸。紅色的汽油桶成了隨性的桌子,吧檯則貼滿了藍黃紅交錯的木條,像是一面隨時可以發現故事的彩色牆,角落還有著隨時可以表演的音響與爵士鼓舞台,因為老闆去過印度旅行,所以地毯搭配會有種印度式的花紋,書架上還有幾本背包客的書籍,無論是牆壁或任何東西上處處貼滿貼紙跟海報,晚上點泛黃的燈時有種寧靜中混雜著叛逆的感覺。
我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服務業的辛苦,是在接待一批韓國旅客時。半夜,公共區回蕩著他們的喧嘩聲,空啤酒罐亂丟一地,潑灑的酒液吸引了成群的螞蟻。隔天,我在炎熱的晨光下收拾著滿地狼藉,心中湧上一股說不出的疲憊。由於是連續好幾日的包住,小幫手要好幾天在客人短暫離開的時候進房大整,我看見了滿地的垃圾,枕頭、床單與各種物品奇怪的錯位,還有炎熱的南國風情讓他們開著冷氣又想打開窗戶吹風。我必須彎腰才能清理乾淨難以勾到的垃圾毛屑,並且把整個廁所徹底刷過一遍。那幾天我累得不想跟銀河和黑天玩,倒是還有體力跟香菇抱怨起客人怎麼那麼沒有公德心,就在我說出「怎麼會有種付錢就是老大…」,香菇很認真的看這我說「我們沒什麼好抱怨的,在這裡你的工作就是做好房務,這是你的工作,無論面對什麼狀況都是」我好像那刻起才真的意識到,做為一個服務業,對於自己的身分要怎麼去認同。
香菇是嗨海的靈魂人物,她的話語總是簡短卻直指核心,像一道溫柔卻堅定的指引。她安靜地觀察著每個人,記住我們的一切,卻總在你不經意時,送出一句直達心底的建議。當然也包含我什麼時候要離開,但因為他的簡短讓我有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友善的,我要離開那天,他問要不要載我去車站送別,突然且簡短到我以為我做錯事了。
老闆對於音樂的品味是獨立樂團,當時老王樂團很紅的歌曲是「我還年輕」,那時獨立樂團還沒成為現今的流行獨立樂團,嗨海裡的每一天都像是一場音樂啟蒙。我聽了人生中最多元的獨立歌曲,從搖滾到民謠,還有各種用台語腔調唱出的旋律,那些樂曲雖然未必會再聽第二次,但卻在那段工作時光中,為我帶來無窮趣味和靈感。
嗨海偶而會有客人來點餐聊天,但音樂舞台倒是沒看過人使用,頂多無妄合作社來前有稍微清理一下。
無妄合作社跟老闆有交情所以住在這裡,但第一天他們就被恆春的大家灌的爛醉,還直接躺在馬路上,一直到隔天早上我敲門才確認他們成功回來,而且安全的在夢鄉中。無妄合作社醒來後的晚上,在嗨海辦了一場樂器教學會,是一個很奇特的敲擊樂器,像極了劍玉,但他有兩顆球,而且要不停的敲來敲去。那天的嗨海很熱鬧,騎著擋車、帶著滑板,來了很多新朋友,每個人都玩的很愉快。有團檔車團的小幫手分享,他們在萬里桐打工幫忙浮淺,今天難得放風進城,我看了地圖,真是遙遠卻讓人覺得美麗的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