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然離去」的作家，留下多少一連憂夢的遺緒：閒聊那些年我們一起看過的瓊瑤，究竟有多恐怖？

書封取自網路

那些年的瓊瑤電視劇，你看過幾部？

對「瓊瑤」是個作家，他的作品被拍成電影跟電視劇這件事，有比較清楚的印象，大約是在華視推出了改編自瓊瑤小說的八點檔《幾度夕陽紅》。

自詡為瓊瑤粉的國小導師，在課堂上曾經要全班同學轉告家長，請不要在八點到九點打電話，因為他要看《幾度夕陽紅》，不可以在那個時段吵他。

只有老三台的年代，幾乎沒甚麼可以不看瓊瑤劇的選擇，遙控怎麼轉，都會轉到瓊瑤八點檔。再說，生活中少了瓊瑤的電視劇，在校園裡與同儕很難有共同的話題。你不知道「翠珊」是誰？沒人要跟你做朋友喔！

所以，夕陽紅了幾度，終於落幕，接著來場煙雨濛濛。煙雨後，走入庭院深深深幾許，庭院外，伊人在水一方，再來個海鷗飛處彩雲飛。當兩岸交流越來越頻繁，瓊瑤也把劇集的拍攝場景，從台灣慢慢移到對岸的大江南北。

還記得「六個夢」系列，開始找了當時還是童星的金銘來演出，引發不小的爭議。此後，對岸的演員像是金銘、岳耀利等，頻繁出現在台灣製作的瓊瑤劇集裡，扮演主人公的童年與嚴厲專制的爸爸，也就這麼習慣成自然。

直到90年代末，家裡裝了有線電視之後，才會在包龍星撿到龍內褲，休息進廣告的空檔，轉個台，跟個一兩幕瓊瑤。反正，故事的套路已經數十年不變了。

你聽我解釋！你聽我解釋！我不要聽！我不要聽！

你無情！你殘酷！你無理取鬧！

不過，戲劇的套路不變，看戲的人可能會變(也有人不會)，人總要學著自己長大，也難免經歷苦痛掙扎，有用點腦在讀書跟思考，也戴上性別意識的眼鏡，才驚覺當年，靠北喔我到底看了甚麼鬼故事。

瓊瑤筆下那些不健康的情感關係、親子互動與脆弱的真愛

《煙雨濛濛》劇中，主人公陸依萍的父親陸振華，在1949大江大海逃難來台之前，是個仗著自己的權勢，強娶民女擁有成群妻妾兒女的軍閥。

陸依萍的母親原本是已經有婚約的大家閨秀，在逛街的時候被陸振華看上，火速被下聘，莫名其妙成為軍閥的姨太太，父母面對強勢的軍閥，連拒絕的勇氣都沒有。被軍閥強娶的細姨的民女，最後與對方日久生情，在暮年之際告訴女兒他這輩子只愛過一個男人，就是你爸爸。

欸等等，這不就是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嗎？或是說強娶一個民女，把他關進華麗但深鎖的城堡，偶爾帶出來騎馬散心，不完全被限制行動，但實質跟禁室培育(慾)沒兩樣吧？

遷台之後，失去槍桿子抑鬱不得志的陸振華，情緒喜怒無常，陸依萍只是去爸爸的住處拿每個月給母女倆的贍養費，卻被失意的父親遷怒，拿馬鞭把她個半死不活，打完才覺得自己下手太重，但不會承認自己有錯，終於拿出個幾千塊錢打發女兒，讓他去繳房租，來減低內心的愧疚。

我爸生前把女兒打傷了，也是會塞糖果塞禮物或是醫藥費，來掩飾那份拉不下臉認錯的自尊。好有既視感喔！

家有控制狂髮妻或母親的大小男寶，也是瓊瑤作品中常見的角色。

《幾度夕陽紅》裡的何慕天，婚後才發現自由戀愛娶進門的太太有強烈的控制慾，想要呼吸點新鮮的空氣，於是隱瞞已婚，從昆明去重慶讀大學，邂逅涉世未深的女學生李夢竹。

《煙鎖重樓》裡的曾牧白是長年離家做生意的徽商，邂逅苦命的青樓女子，幫她贖身同居，共組小家庭。但曾牧白從沒說出口的是，他的家鄉徽州，向來以節烈來規範婦德，牌坊決定了女人的價值，根本不可能接受一個出身青樓的女子。重點是曾牧白上有高堂嚴母，想娶誰不是自己能作主的。

兩人都離家遇到所謂的真愛，生米都煮成熟飯，才發現自己無力擺脫原生家庭強大的壓力，控制慾強的元配不肯放人，或是母命難違，得娶別人當正妻。

真愛簡直脆弱到不行呢！男寶終究還是男寶，還是當了俗辣回歸束縛又壓抑的原生家庭。

想看性暴力的描述嗎？瓊瑤也有寫喔！

性暴力的情節也在瓊瑤的作品裡不遑多讓囉！

《煙鎖重樓》劇中，歐陽龍飾演的富家大少曾靖南就是個DV成性的老公，總覺得深閨養成的太太那種知書達禮的矜持實在沒情趣，得透過打是情罵是愛，來引起自己的慾望，不然就是到外面找刺激。

瓊瑤還過寫一部小說叫做《失火的天堂》，我就讀女校的年代裡，曾經在班級間傳閱過。女主角被繼父常態家暴、未成年被繼父性侵懷孕，唯一會保護他的是一隻叫做「小流浪」的狗，最後也被繼父殘虐至死。

後來繼父判刑入監，女主角被一對醫生夫婦收養，但是那個醫生也暗暗喜歡女主角，而性侵未成年關個三、五年就出獄的繼父，無意間發現繼女展開了新生活，不但讀了大學，還有個論及婚嫁，且家底不錯的男友。

有這麼好的機會怎能放過，於是繼父拜訪了女主角的男友和雙親，揭開了女兒曾經被自己染指的不堪過往。男孩知道後，崩潰的怪女主角明明那麼髒，還故作純真與文青，害他猛烈追求，又似乎察覺到醫生對女主角存在特別的情愫，質問醫生「其實你也喜歡他對吧」。

明明女生就已經拒絕過了，是纏郎以為拒絕還是有機會所以繼續糾纏，追到手了發現人家沒你想的清白，這女人不能要了，更反倒覺得自己是詐騙的受害者？

話說暴力、性侵、虐待動物的描述，在《失火的天堂》篇章裡，可是有夠巨細，這些真要是施加真人與動物身上，十條命都死不夠啊！

消費女性在父權裡的困境，把故事包裝成愛情的瓊瑤

用現在的眼光來看，瓊瑤的作品就是情勒、PUA、女性羞辱跟性暴力指導大全。通過家暴的丈夫、鬼父、控制狂的母親與妻子等角色，描述不健康的情感互動與親密關係，展露無遺是父權對女性的各種宰制、想像、慾望。

更細思極恐的是，一旦劇情在現實生活中，被有心人拿來投射或有無意識的自我內化，加害者只要認為以我愛為出發，對你怎樣都可以。如果強摘的水果最後會變甜，那任何不正當的手段都能被合理化。

你可以對瓊瑤選擇用一種比較不同的方式翩然離去，而感到惋惜。但是，拜託對她的任何作品有一點溫情與敬意，則大可不必。

青春裡的閱聽記憶裡，有瓊瑤作品的存在，沒關係，誰沒傻過。不過但凡有點良知，腦袋APP會隨著成長下載更新的人，到最後都不會喜歡瓊瑤。

那些作品只是長年在消費女性困境，根本不是以愛為出發，所以最好永遠別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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