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和我说过,比喻的运用是危险的。不太能随便将这个比作那个,而这似乎变相承认了语言的魔力。
人们在语言里运用的比喻,总是用着某种神奇的方式被现实世界给予回应。
我曾经将爱了很久的那个女孩比作了太阳。
就这样,她成了我的太阳,而我和她的距离徒留的更多只是想象,想象着我们总一天能够靠近。
明明这种想象早就成了口耳相传的故事,我没有能够长出伊卡洛斯的翅膀,却专注着在她的面前熔化。
她坐拥所有太阳相关特征,她的光周期性地照在了我的身上。唯一的变化只有和周期有关,而周期的变化更多和四季相关。
我总是享受着固定季节能够享受到的光,兴许是春天的八个小时或是冬天的七个小时。
我们的见面总是有起点和尽头,像是日升以及日落。
当初我不懂,不懂得怎么做才可以霸占着她的光而活。
明明太阳所给予的光都那么地平等,以至于平等过头,没人能够多占据几秒钟。
她和人们的邂逅,即使标注上时间的顺序,还有添加了所有值得考虑的因果,看起来依旧被平等地瓜分过。
我和其他人们的不同,在太阳面前没什么不同。
她真的成了我的太阳,于是我没能霸占她的光,甚至在失去直视的勇气之后,太过依赖想象。
之后,我也开始知道原来太阳也有着寿命,她和永恒的挂钩只是一种表面关系的妥善处理。
后来,她成为了我的月亮。
月亮总是折射太阳的光。
她总是折射着真正永恒的光,记忆里的光。这种永恒才更加地符合人们的想象,只要有人愿意想起那么就会一直存在着的光。
青春时期的那一道光,始终透过她折射到了我的身上。
人们总是这么和我说,「其实你没有那么喜欢,只是在她的身上追求着某些过往。」
我确确实实更加懂得去欣赏月亮,大概是因为不是每个人都会注意到她,我也终于可以开始大胆地把这个关于她的比喻给霸占。
她作为月亮,所折射出的白月光,又一次在乌云散去的那个晚上,落在了回去的路上。
她曾经作为太阳照耀过的每一个时光,都是后来作为月亮折射出的永恒过往。
关于她的比喻大致是如此,我也开始好奇着该把自己比作什么。
我没法简单地去做联想,顺着血脉的踪迹往上爬。我爬到了奶奶家的篱笆。
开始明白要将自己,以及这个家族比喻成什么,即使很危险,我还是这么选择了。
我无可避免地想起了仙人掌。
奶奶家外面种下的一大群仙人掌,便是这个比喻对于这群人的最终想象。
他们彼此纠缠,吸收着养分,然后奋力地生长。那些刺总是会刺进彼此的身上,但是无法分开。
像是一开始便注定的那样,痛苦地拥抱,直到现在,更加痛苦地拥抱。
以至于我即使成长到了这般岁数,开始认为那些曾经所有都是痛苦的刺,会不会也都是以爱的名义在生长。
我不知道,这样的比喻是不是真的很危险,因为后来我作为仙人掌的其中一员,也把那些爱刺在了别人的身上。
仙人掌群上也开满了小白花,这更加地具体,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顶着满头的白发,后来我才明白在这里,时间也变得有些反常,小仙人掌们总能早早便顶着小白花,像是家族的孩子们总是在学会如何诠释青春期之前便顶着满头的白发。年少和年老的界限开始模糊,于是人们总是在老人的身上找到孩子们的幼稚模样,更会讶异于孩子们对于各类事情过早的艰苦承担。
即使我是其中的一员,或者我理论上无可厚非地会是其中一员,我却没有能开出小白花。
我也厌恶和他们一样,但是在奶奶家终于只剩下那群仙人掌。
我是说所有东西开始倒退,连客厅都开始褪色,过去明明能够让我肆意活动手脚的房间也开始缩小,再也没有声音能够在洋灰地上做回荡。
仙人掌群是那么醒目地矗立在那里,他们还在生长,有些身上的刺开始变得稀疏,有些还是差不多一样,但总是有新的仙人掌在长,开满了小白花。
比喻很危险不是吗?我还是,将所有人,还有我比作了那仙人掌。
我的小白花,也终于在意象的接纳之后,开满了我的头上。
我终于明白,我可能终于和他们一样,但不会是永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