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沒有特殊體質,不過倒有幾次奇特的經驗。我相信靈魂的存在,也相信我所愛的人離世後,仍會以另一種形式守護我,因為這讓我度過了一些難以解釋的災禍,這讓我知道,有一天,我會再見到那些我愛的人。那一年,在殯儀館的電梯中,我知道我奶奶救了我。
說起來,這是我第一次遇到「不尋常」的經驗。
我奶奶的身體一直以來都非常健康,每天早上5點起床到附近的學校操場運動、三不五時跟街頭巷尾的夥伴們一起打麻將,只是煙癮大了些。有時老奶奶們吵架後,見了面就互相用雨傘輕輕戳對方「溝通」,大家又和好如初。
而且,我奶奶的性格非常阿莎力,對人海派也很勇敢。我們家在早期相當窮,因眷村中另一位住戶覬覦我們家的小房,就像憲兵舉報我們家違建,在當時1950年代,憲兵是很恐怖的存在,當憲兵要趕走我奶奶、爺爺、姑姑和年幼的我爸時,我奶奶見說理不通,衝冠一怒為老小,衝上去一巴掌把憲兵打到頭昏,連頭盔都直接飛出去,還好事後沒被追究,這件事不了了之,在那個年代敢打憲兵,也顯示出奶奶的剽悍性格。
奶奶在90歲時,被診斷出肺腺癌末期,兩個星期後,就走了。
說了一些我老奶奶的事,是為了後面故事的鋪陳。
2009年的某月,我當時在學校附近租房,約晚上10點多突然接到我媽的電話,得知奶奶的肺腺癌發作,情況緊急,所以我立刻從輔大騎機車衝至內湖的三軍總醫院,但可惜我仍錯過了與奶奶的最後一面。奶奶的遺體被運至醫院旁山坡上的一間殯儀館,我們一家人就在該殯儀館幫奶奶誦經。
由於地處山坡,這間殯儀館的誦經區在地下一樓,一樓是放置雜物的地方,二樓才是位於路面上的大廳,而且因為要運送棺材,所以電梯特別大。當天誦經到凌晨2點多,我突然一陣急尿感,就跟我媽說我去上個廁所,但廁所在2樓,我就急忙小跑步穿過走廊搭電梯上樓。
走廊中僅有我們一家誦經,其餘皆漆黑一片,濃郁的黑暗深處,像有觸手欲將人吸入的壓迫感,我趕緊按電梯鈕,電梯打開後,一面巨大的鏡子正對著我,當時尿急感,再加上對走廊的恐懼,我迅速走進電梯內,然後按下2樓的按鈕,祈禱它快點關門,沒想到,關門後才是可怕的開始。
電梯緩緩上升,我心中還暗自慶幸脫離恐怖的黑暗,不一會電梯停了,門緩緩打開,方才地下一樓的走廊至少還有我們那間誦經室的燈光,現在眼前一片漆黑,而且電梯中的燈光突然瞬間減弱到只發出微微的青藍光。
我抬頭一看,發現電梯是停在一樓,可是我確定只按了2樓,2樓的電梯鈕依然亮著,但電梯門就像是被人按著「開啟」鍵一樣,1秒、2秒、3秒、4秒、5秒......怪了,這麼久,門,還是開著。
一般人應該都遇過他人一直注視你時,你會有所察覺,黑暗中,1樓室內似乎有「許多」注視的眼神,而且還有逐漸、逐漸逼近的壓迫感,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我根本不敢回頭,因為後面就是偌大的鏡子,我很害怕如果我一回頭會看見什麼,我也不敢閉眼,因為我怕我張開眼,會有什麼東西貼在我臉前。

我眼看著前方黑暗中不斷迫近的黑暗、手一直瘋狂按關門鈕、心中一直念佛號,但門過了將近1分鐘就是不關上,同時,電梯內的光從青藍色逐漸轉為很淡、很淡的藍色,整個空間更暗、更陰沉。有一種感覺,我遇到的,不是只跟我「開玩笑」的,而是更有惡意的...
突然,我心中大喊:奶奶救我!拜託奶奶救我!一直重複喊、一直重複喊,約5秒鐘後,一直敞開電梯門突然緩緩關上,往二樓移動,我整個人呆滯的看著關上的大門,電梯的燈光也恢復成正常的白光,這短短1分多鐘像是數年般漫長。

到2樓後,我立刻衝出電梯,上完廁所後,我就跑到殯儀館外的路燈下,看著路面上一輛、一輛車經過,確實增加了安全感,但心有餘悸,我實在不敢一個人搭那部電梯。後來我媽也上樓找廁所,順便看看我怎麼還沒下樓,當我跟我媽說了剛剛發生的事,我媽也不敢搭電梯了,所以母子倆就站在路燈下不知如何是好。
一段時間後,我爸覺得奇怪,怎麼唸一唸經,旁邊都沒人了,才上來查看情況,我們才一起下樓。
事後想想,一個人半夜在殯儀館跑來跑去,本來就有風險,當時就該找個人一起去廁所的。在電梯中,無論我唸什麼佛號,門就是不關,直到我瘋狂的喊著奶奶,就如同結界被打破一樣,我才能逃脫,我奶奶一定站在我身前保護我,不讓任何人接近我。在那密閉的空間中遇到這樣的事,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感謝我剽悍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