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戀人的關係中,我最矛盾的一點,就是我很想給戀人全然的自由,沒有任何約束,他可以完全做他自己,我也可以完全做我自己。
但後來我意識到,其實我之所以很想要做到這一點,是因為我想要向我自己證明,我對他的愛是無私的,不求回饋的。
可是事實上,如果戀人當初沒有向我積極靠近,讓我感受到他的愛,我就算當下覺得是愛上他的,也會選擇不要交往,把他放在普通朋友的位階。當我心中沒有覺得我們的手是牽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會覺得我們的關係不能稱之為關係。身為兩個想法跟做法落差都極大的人,我們需要建立規則,我知道規則會讓他有壓力,但他也知道協商建立並遵守規則,是我最能體會他對我的愛的方式。
去年一整年,是我和戀人的關係中,最充滿挫折的一年,我和戀人的內在狀況都很不好,卻又選擇了在那一年直面我們最大的真正的衝突。
戀人練習對我更加坦白與誠實帶來的衝擊,造成的情緒,常常讓我嚴重懷疑自己是否如自己曾經以為的那麼善良,然後甚至開始討厭自己。
我需要戀人對我很誠實,原因很多,過去的情感創傷是其一,可是更主要的是,我希望他相信即便我知道他做的事有多麼不符合我的道德標準,我並不喜歡,但我仍然很愛他,我在努力接納他。
只是我到目前為止都還是無法在第一時間用很溫和的態度回應戀人有時帶給我的新衝擊,面對我的脾氣,我知道他是害怕的,尤其是有些事他在說之前就已經預期我會生氣,所以當他要說的時候,我就會先感應到一種膽怯的氛圍飄過來,光是那樣,就會讓我開始冒火。
但其實我也是害怕的,這樣大發脾氣,然後討論,然後隔幾天又從第一次的討論中延伸出更多問題,然後再討論,再延伸,感覺像是沒有止境的跳針循環,我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能力接納眼前這個我愛的男人。
每次討論完的釋懷,似乎都持續不到兩個禮拜,就會又延伸出新的疑問,懷疑戀人真的懂我的想法跟心思嗎?我這樣不斷地有疑問是不是根源於我對他的不信任?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會覺得越懂戀人,越害怕他終究有一天會做出傷我到我無力延續關係的事情,我很確定他不會是故意想傷害我,但「不是故意的」實在不會是我能原諒並繼續的理由。
那怎麼辦?我到底有什麼方法可以防範這個恐怖的未來發生?脾氣死硬如我,事情發生時,一定會咬著牙選擇分開,但是否真能承受分開的痛苦,我完全無法想像。
這樣反覆煎熬彼此一整年後,有一天我終於在自己情緒很平穩的狀態下,很認真地去回看了我們從認識到當時的所有對話紀錄(對,整整三年的對話紀錄,看超久~),真正面對了許多我其實一直在偷偷逃避的戀人的真實面貌,那些我常掛在嘴上,但心裡始終是隱隱不想面對的他的特性。
他的無法專一,他的需要很多不同的約會對象的需求,無法長時間跟同一個女人相處的個性,我其實一直都知道,但我為了不要讓自己一直生氣或沮喪,我選擇忽略,不是正視,不是共存,就是當作沒有看見。可是天生性格裡有一半是人間清醒加上自我要求高標的我,也因為自己這樣的行為而生自己的氣,所以我選擇了直接去捅第十篇裡提到的馬蜂窩(個人聲明:這是危險行為,心臟不強不要學,致死率很高)。
省略中間過程的簡單結論,我目前算是從馬蜂群的攻擊下存活下來了,雖然現在仍然有不時會有馬蜂飛出來,但我已經有了相當程度的抵抗力,而且我是不但覺得自己好棒棒,也會想要大力稱讚戀人,他即便很害怕,也還是很認真練習誠實跟陪我培養抵抗力。
對於說話擅於修飾,而且很多事情能不說就不說、能帶過就帶過的戀人來說,他必須要跳離他的舒適圈很遠很遠的範圍,才能給予我我所需要的坦白程度(這個「關於如何誠實」的篇章,就改天再說),他的努力承擔,每一次都讓我很感動,更想緊緊擁抱他。
我無法給戀人無拘無束的自由,但我願意讓他盡情地飛,風箏飛再高再遠,還是有條線,線的另一端繫著的是我的手,是「讓他知道我在,也讓我知道他在」的依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