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文修改後重發)
2022.07.01
今天是小兒OT生涯中第一次遇到孩子在課堂上癲癇發作,全身緊繃抽搐的那種,不是失神性發作。
當下因為我們的課堂家長都會一起在教室內,我馬上叫了孩子的媽媽來處理。
媽媽一看到發作中的孩子,倉皇地快步跑去抱著孩子跟他說「不怕,媽媽在這裡」,她熟練地扶著孩子的後腦勺,放下孩子讓他躺著,再摘下孩子的口罩。
她跟我說她今天身上沒帶某個東西,我聽不懂,只知道孩子身上有裝某種節律器,我理解為那東西可以控制節律器。
當下不知所措的我跪坐在一旁看著孩子,同時協助計算發作的持續時間,從我叫喚媽媽到孩子身體完全放鬆下來後昏睡大概2-3分鐘。
一發現孩子發作的那一刻,腦中閃過的是,他來上治療課從沒發作過,就被我遇到了。
第二瞬間我的驚嚇其實是在擔心是不是因為自己今天的活動設計,或感覺輸入量導致孩子發作,即使我知道專注地觀察孩子狀況已經是我無意識就會做到的能力之一,卻也還是質疑自己不夠謹慎,沒有在一上課時就先詢問媽媽了解孩子今天一天的狀況。
陪著孩子時,我和媽媽一邊討論,媽媽認為孩子今天在校很興奮、沒午睡、太累了,以及這幾天天氣熱是發作的主因,因為事前我們已知的是,孩子跑跳太激烈造成體溫過高時會發作。
我們也討論了剛才課堂中的感覺輸入量與活動強度是否有可能導致發作,即便媽媽以她的經驗判斷認為不是,我也還是抱持懷疑態度,想趕快去問其他治療師。
(阿,我焦慮時真的會很想找人說話呢)
想談幾個聯想到的思考:
一、關於「愧疚感」
擔心是不是因為自己設計的活動而造成孩子發作。
這或多或少還是讓我產生一些愧疚感,雖然很快就調適過去了。
進而想到的是《就算內心愧疚千百回,我依然是個母親》這本書,以及曾經讀過一些談及母親對於孩子的愧疚感的教養反思文章。
我只是一個愛孩子的治療師旁觀這一個事件的發生,更何況是這孩子的媽。
以下節錄書中我認同的部分簡介:「身為照顧孩子的母親,即使竭盡心力去做每一件事,還是會出現自尊感低落,產生『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的愧疚感。」
書中定義高自尊感是指,深信自己是個不錯的人。
「所謂教養,並不是想盡辦法把孩子欠缺的部分填補起來,變成全新的樣貌,而是幫助他們把既有的特質激發出來,運用於日常。同時,父母也要跟孩子一起成長。」
那治療師的愧疚感呢?
回到我的角色來談自身的心理調適歷程,曾經我把自身價值完全歸咎於治療師這個角色,並且認為孩子有進步、上課沒有太多狀況、讓家長情緒穩定、配合度高,我才是夠好的治療師;反之,我則是不夠好的治療師,認為自己愧對於孩子跟家長。
在冷靜後的反思中,我要說「請記住,感覺愧疚,不代表你一定要愧疚。」
作為一位治療師,愧疚感並無法解決孩子與家長的困擾。
與其愧疚,不如真誠地反思、修正、調整,我們抱持著何種價值觀與信念在做臨床工作,和看待孩子與各種事件,這些都將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家長與孩子。
並且,他們的人生我沒辦法代替他們活,而我的人生也只有我能過。
當接納了愧疚感與擔心的情緒時,它們也悄悄地、緩緩地退出我的思緒中了。
二、關於「自我質疑」
從臨床工作的愧疚感,再延伸到「自我質疑」,這幾天跟蕙聊,再加上今天跟學長聊,邏輯突然變得清晰。
精進專業所需要的自我質疑,是一種實驗精神,是用在實驗與反思自己的活動設計,以及推理所觀察到的外在行為與事件,我們能否不斷地反思更多的可能性。
而不是用在質疑自己做得夠不夠好,是不是個夠格的治療師,因為這不是一個有標準答案的命題,如果沒有一個標準,那要如何定義夠好?
感覺不夠好,不代表真的不夠好。
請相信「你夠好了,而且你會愈來愈好」。
現在在臨床工作上覺得乏力、覺得自己沒進步時,我理性地告訴自己,負責任地去上班的每一天就是在進步,也別忘了對OT來說,有些個案維持能力就是其目標阿。
三、關於「逐漸模糊的兒時回憶」
下班回家的路上,我想起,小小的我看著癲癇發作的姑姑,以及一旁應對自如卻永遠帶著滿滿不捨的阿嬤,我甚至不知道這樣的形容其真實性有幾成,但這就是我的記憶、就是我所認為的真實。
所以當腦中不斷浮現,今天孩子的媽媽抱著發作後全身癱軟又半睡半醒的孩子,以及媽媽向孩子說話的模樣,我突然幾陣鼻酸,不知道鼻酸是因為想念、感慨、心疼⋯還是什麼人與人之間無法用文字語言來詮釋的情感。
結尾轉換一下情緒XD
如果讓孩子大受傷或吐不算,這兩個還沒遇過也希望永遠不會遇到!
因為這是可以盡全力注意與避免的,「安全第一」任何時候都是最最重要的!
解鎖治療課中孩子癲癇發作,目前名列第二驚嚇事件。
第一驚嚇是以前跟凱西郭的國小高年級男生近距離肉搏,他絆倒我還朝我揮了一拳好險我有擋住,那時下班回家路上回憶起來差點哭出來,覺得小兒OT是不是要先去練個防身術才能工作,還想著如果我當時真的被揍下去會發生什麼事⋯
總之,被孩子炸屎、吐奶、咬/抓/撞/踢/踩傷什麼的,真的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