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拜占庭文士怎麼記載第二次十字軍的呢?相當不客氣:貪圖君士坦丁堡的野獸。
拜占庭人會這樣想,除了出自東羅馬向來的文化偏見、以及十字軍紀錄不佳外,也與兩個當下的時局進展有關。首先,就是諾曼人的西西里王國,在第二次十字軍穿越拜占庭的同時,對拜占庭發動攻擊。
由於「法蘭克朝聖大軍」向來與諾曼人入侵關係匪淺(第一次十字軍的首領之一波西蒙德,就是諾曼人),所以不少拜占庭人懷疑,十字軍是諾曼人入侵的前鋒——雖然本次十字軍首領,神羅皇帝(暫)康拉德,其實跟拜占庭是對抗諾曼人的盟友。
再者,則是大軍行進時,自然催生了大量不必要的摩擦。
第二次十字軍跟拜占庭約定好,不要滋生事端。不過要是用講的大家就會聽,世界就不需要警察了。十字軍很快就跟各地的拜占庭居民爆發了衝突。
首先進入拜占庭地界的軍隊,是神羅皇帝(暫)康拉德三世的大軍。這些日耳曼戰士沒多久就開始跟希臘人互相指控:希臘人說十字軍野蠻搶劫,十字軍說希臘人哄抬價格。
一系列小規模的暴力事件,於焉爆發。
例如,有一次,一群希臘人偷偷摸進一所日耳曼貴族正在休息的修道院,將其中一人謀殺當場。神羅皇帝(暫)的姪子腓特烈直接失控,還以顏色,把這座東正教修道院燒成灰燼。
雙方的衝突在君士坦丁堡的城牆外,來到了最高潮:一部分十字軍直接跟拜占庭軍隊正面戰了起來,雙方參戰人數恐怕都不少。
而這場陰錯陽差的「大戰」,以十字軍全面敗北作結。拜占庭軍隊中雇用了大量的突厥系弓騎兵,神羅軍尚不習慣面對游牧軍隊神出鬼沒的打法,一敗塗地。
在這次局部戰爭後,康拉德判斷多待無益。本來他還要等後續的法王路易七世軍隊會師的,但他只好變更計畫,跟拜占庭皇帝曼努埃爾一世談判,速速在拜占庭的協助下,渡海到小亞細亞。
從事後來看,第二次十字軍期間的衝突,比較像一連串誤解下的擦槍走火。
康拉德等十字軍究竟有沒有陰謀突襲君士坦丁堡呢?除了拜占庭的懷疑外,現存的史料並不支持這樣的想法。
另一方面,拜占庭是不是陰謀要殲滅第二次十字軍呢?同樣除了十字軍事後單方面的指控外,看不出有什麼實際證據。
前前後後康拉德與曼努埃爾間的交流嚴格上說,尚稱友好。兩方本次的軍事衝突,更像是各自都有人暴走的結果。
而十字軍之所以會「暴走」,恐怕與遠征的組織結構極其鬆散有關。
十字軍到目前為止,基本上都是多中心的軍團集合。即使神羅軍很明顯以康拉德為首,我想底下貴族也是各自成群。
這大概導致了十字軍紀律相當鬆懈,雖然中世紀軍紀向來不佳,但十字軍統帥對底下士卒的節制能力更是有限。
在至此近五十年的十字軍戰爭中,常常有十字軍在敵方開城投降時,違背投降條款,反而進城燒殺擄掠的。這不完全是因為十字軍將領背信棄義(雖然確實也有些人是背信棄義),還有他們有時掌握不了全部的決定權。
有些時候士卒暴衝,將領也攔阻不住。有時候則是A將領答應條件,B將領卻不歸A管轄,無視了A將領的協議。
不過,即使結構性因素如此,這可不能當作康拉德推託的藉口。因而,當康拉德真的強辯說:
「大軍行軍,哪裡能沒有些摩擦小事呢?」
曼努埃爾也就冷然回應道:
「如此,那麼貴軍繼續前進,會發生什麼事,也不在我的掌控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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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接受十字軍誓言的康拉德
圖片來源:
Wiki Commons, " Wilhelm Molitor als König Konrad III..jpg"
資料來源:
Jonathan Philips, 《The Second Crusade: Extending the Frontiers of Christendom 》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10), p. 168-1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