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我以為自己只是有點睡不好。 直到2023年10月,檢查後才發現,我的自律神經失調已是「嚴重」等級。
有項數值,正常人是幾千,而我卻是幾萬。
當下的我其實很錯愕,本來只是想稍微檢查睡眠問題,結果卻被告知身體已經亮起紅燈。 在醫師建議下,我開始服用助眠藥物。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吃安眠類藥,那陣子的確睡得較深沉。
但更深的困難,其實才正要開始。
當我覺得症狀減緩、試著停藥時,身體像是被點破之後就不再「演」了一樣, 我開始經歷嚴重失眠——是那種輾轉難眠、直到天亮也無法入睡的狀態。
那是我第一次正視:也許,我的問題比想像中深。
說來也諷刺——
我是一個自由創作者,生活彈性極高,幾乎沒有外在的壓力。可以睡到自然醒,也可隨時安排休假。 住家裡,衣食無憂,甚至連洗衣做飯都是母親代勞。父母自己有一筆儲蓄,不需要孩子給孝養金。沒有經濟壓力、沒有家庭負擔,連戀愛焦慮也沒有。 我一直以為,只有那些天天熬夜、為生活奔波、又要養家養孩子的人,才會壓力過大、導致身心失調。
我甚至有一點羞愧,覺得自己「根本沒資格生病」。
幸好,那段時間我已經開始接觸身心靈相關知識, 知道單方面責怪自己、壓抑病症,只會讓身體更無法復原。
我開始去問自己:「到底是什麼,讓我這麼累?壓力這麼大?」
透過書寫日記、冥想、覺察情緒,一段時間後我才慢慢看懂——
我的壓力不來自現實生活,而是來自內心的期許。 即使衣食無憂,我還是期望自己能靠創作自力更生,期望能有穩定的收入,期望能累積更多客群,打造一個自給自足的品牌。
但理想與現實的落差,讓我長期陷入一種「看似自由,實則困住」的狀態。
每天趕稿、參展、社群經營,明明沒人強迫,我卻像被看不見的繩索牽著走。 尤其疫情後,業績滑落、關注減少,讓我更像在做困獸之鬥,表面若無其事,內心卻早已滿是疲憊。
難怪多年下來,我的身體終於撐不住了。
在這樣的覺察之後,我開始嘗試療癒自己。
既然訂單下降,多出的時間,我何不用來做一些早就想做,但一直被拖延的計畫呢?
我不再強求效率與產能,而是重新整理房間,自己動手油漆、貼皮、換家具,將二十年未變的房間徹底轉換面貌。 像一場與內在對話的改造旅程,也像把空間重新變成可以安心呼吸的「自己之地」。
我也調整作息,固定冥想、閱讀、運動,還重新撿起一些老興趣—— 手作、花藝、剪輯旅遊影片。
它們無法立即帶來收入,卻讓我感覺自己正在慢慢恢復。
我開始學會從「感激我現在擁有的」,而不是從「我還缺什麼」開始生活。
我擁有自己的小房間、有那些陪伴我多年的創作、有能支撐我的身體, 更重要的是,我擁有當下這段重新學會呼吸、感受與修復的時間。
雖然我知道,這段時期不會是永恆的, 我仍希望未來能有更穩定的收入,能再次投入創作與夢想, 但那將會是「身心準備好之後」的重啟。
而不是用燃燒自己去換來的「成就」。
我有一種直覺——
未來回首這段時間,我會這樣說:
「那是我訂單最少、收入最低的一段日子, 但也是我重新學會愛自己的重要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