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札幌市水道局之人孔蓋,攝於大通公園
向上收捲,將頭埋進膝蓋裡…四次…
將身體重量交給地板,向右收捲…向左收捲…四次…
休息…左邊骨盤發動,將左腳跨向右腳,左手支撐地面、穩住,將頭枕在右臂…左腳向前擺…向後擺…像盪秋千一樣…四次…
舞蹈治療第一天,老師先要我們躺在地板上,在沒有音樂的狀態下練習。在只有粗淺的芭蕾練習的經驗下,在這些大咖舞者面前,我能不能做到、能做到什麼程度,老師完全不在意,我猜,她的用意只在乎我們能不能運用自己的身體、熟悉自己的身體、曉得自己的限制在哪…其餘的就交給時間去處理。練習完兩回後,加上音樂的節拍,這些相對簡單的地板動作,倒也做得有模有樣,甚至被我做得像是在肌力訓練一樣,第一天回家不到九點就想睡覺,身體實在累到不行。
第二天,在正面捲曲、側面捲曲後,再加上左右擺腿及翻身,動作雖然加多,在沒有太複雜動作的情況下,這套地板動作我已經駕輕就熟,不再是個地板舞蹈小白,而是可以隨音樂旋律自然律動起來,至於有沒跟得上節拍,老師說,沒關係,在你自己的節拍裡即可。
第三天,除了上述的動作之外,擺完腿還要順勢起身,然後動作優雅的交接給下一組,而不是直接起身交差了事。OK,第三天也順利結束,雖然第二段的舞步涉及到複雜的轉身以及重心轉移的接續動作,遠遠超過我的能力、讓我像個一望即知的濫芋充數的傢伙,老師也不會下來糾正,畢竟,這是舞蹈治療班,而不是舞蹈班。
第四天,老師沒有新加入動作,也不再報數要我們全體同學錯開,是我們直接面向白板的教室前方、而不是鏡子,直接排成排,像是要跳排舞的樣子。
這次我就不再給提示了,你們就以自己的節奏,完成這些動作。老師的指令很簡單。
這些動作實在太熟悉了,以至於音樂下來,我就幾乎可以自己動起來,只偶爾會睜開眼睛看看周圍同學的動作到了哪裡。
向右捲…向左捲…
隨著捲動的流暢度越來越高、越來越不費力,一股回到幼年期好快樂好快樂的感受油然而生,彷彿我回到兩三歲的狀態,又像是坐在盪得高高的秋千上、前搖後搖,玩得好盡興;然而人生跑馬燈一閃而過,一股莫名的悲傷從核心肌群湧出,直達目睭,化了淚水流下…
人生跑馬燈閃得太快了,我只能抓到那種感覺,根本沒有畫面:強烈的悵然若失,是說我被拋擲到人世間、無法再享有那種逍遙自在的生活嗎?是說我從天堂跌落、被罰降世在人間嗎?是說我的至親離世嗎?是說我到目前為止的人生虛度嗎?是說喜悅如此短暫而現實如此殘酷嗎?
沒有畫面。沒有畫面。人生跑馬燈竟然沒有畫面,只有感覺。
我趴在地板上,腹部規律抽搐抖動,彷彿新生兒用盡全身氣力哭著,淚水則是好幾滴在我眼前。只不過,我沒有哭出聲音來,是那種無聲卻用力的哭泣。
前後有10秒鐘嗎?30秒嗎?在我感受到腹部的抖動後,音樂聲也出現了,我回到人世間,躺在地板上,哭泣。
如此真實,如此魔幻,如此神奇。
在律動中,我見識到一個前所未有的世界,超過意識的存在,就在我的身體經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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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當代與現代舞蹈的王如萍老師、謝謝安排這些課程的洪瑩慧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