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合個人經驗與社會脈絡,講述當代臺灣十多位長女的人生故事、她們生命中的共同語言。
長女們善於控制與規劃、自律、勇於承擔責任、勤懇認真……這般特質並非她們天生具備,而是在成長過程中,不得不成長為一名小大人。

如何得以稱呼長女病?我們或許可以用兒童親職化、蠟燭型人格、阿德勒家庭星座三者,認識本書所言的「長女病」。
兒童親職化
於理應受照顧的年紀,卻替父母承擔持家、保護、照顧的責任。有時會為自己替減輕父母責任獲得成就感,因父母而展現的善解人意感到驕傲,長期下來不知不覺變成小孩子應該完成的工作,大人的責任卻讓小來處理,將照顧的責任丟給長女。有時長女與弟妹的年紀相差並不大,甚至僅差一歲而已,卻養成無私奉獻的特性。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長女對自我期望高,在長大後熱於照顧人,然而因小時候父母的態度影響,造成對他人的不信任,凡事親力親為,不會接受他人的幫忙。這般特質,乃環境下逼不得已的結果。
蠟燭型人格
別稱長女症候群,從字面上的意思解讀,即指燃燒自己,照亮他人。於家庭方面解讀,則是指長女負擔過多的家庭責任,犧牲個人需求照顧弟妹。蠟燭型人格者自我要求高、對人事物認真負責,因此內心常常對自己不滿意。再加上,家庭的環境與期待,使得長女長期習慣忽略自己的情緒與需求,處在壓抑狀況,導致精神疲憊、甚至精神損傷,身心備受傷害。長女症候群的人們,切需調整自我。
阿德勒家庭星座
弟妹還未出生時的老大,有著唯舞獨尊的時光,備受大量的關懷與寵愛,然而一旦弟妹出生,縱使年紀尚有,就得扛下照顧弟妹的責任,甚至負擔龐大家務,也因此造就了負責任、善於組織並具領導能力、喜歡幫助人且保護人等特質。在如此家庭環境下,老大被迫早熟。
「很多父母懷了第二胎以後,會格外重視第一胎的情緒,避免他們有種被分走寵愛跟關愛的失落。但很少人注意到,長子或長女除了失落以外,突如其來的責任感,才是他們無所適從的來源。」 頁48
《長女病》也直言不諱點出身為老大面臨的問題。不過,臺灣社會下重男輕女的背景,或許這問題在長女身上更為顯現。但毫無疑問的,這三個要素都構成了長女們的樣貌,造就她們不一樣卻又相似的成長歷程、有著共同的記憶。或許最初因父母「懂事」的誇獎而取得成就感,所以自動自發,卻不知不覺間攬下太多不屬於自己應負擔的責任,未做到完美也成過錯,正因為是「長女」。如果說初次為人父母,當作不合理行為的理由,但長女也是初次為人長女,卻為何總是指責長女未盡好所謂應有的責任?
她們分攤的不僅是家庭照顧責任、經濟問題,甚至還有情緒壓力。責任歸屬是自己人,但財產分配卻是外人,彷彿這個身分就應當做得多、拿得少。而無論兒子再怎麼無能糟糕、生活自理能力不佳,甚至對家庭的責任恍若無聞,長輩卻只是簡單笑笑帶過,還會給他們找個冠冕堂皇的謬論,更甚者出言詆毀努力證明自己的女兒,企圖讓這問題就此畫下休止符,長女們徒留憤懣不平的記憶。
在這些世代記憶當中,有「因為你是大姊」而總是讓弟妹的作者、分攤哥哥弟弟壓力的依依、把親友成敗當成自身責任的冬冬、承當長女角色的二女兒阿桃、父母總是心繫弟弟,甚至在女兒婚禮上做出荒謬行為的燕子、沒有屬於自己人生的阿敏、「人情債難還」而子時生,勞碌命的阿雀、盡心盡力的南南,卻永遠只擔心弟弟太辛苦的媽媽……都是荒謬且毫無邏輯的真實人生。
但眾人好似對不合理的行為習以為常,好像這就是正常,因為「我們以前那個年代,都是這樣啊!」。如同書中的長輩,以笑笑的態度說出「重男輕女」,對不合理的差別態度只是一笑置之,認為只是稀鬆平常的小事不必放心上,可對當事人卻是無比的沉痛。過往的不平衡、內心受的傷害,是能夠如此大不了的笑笑帶過、輕易放下的嗎?
父權社會底下,我們不只看到人們習於現狀、無動於衷,更多的是女性為難女性、將同樣的困境一代傳一代。書中女性們的母親,明明也在不公不滿下成長,卻仍按照以往的模式對待兒女,難以跳脫原生家庭造成的影響,複製著過往同樣的言行舉止與情緒。更甚者,仗著「傳統」二字創造不存在的傳統,以及所謂倫理道德,用來壓迫女性,正如書中作者辦理阿公喪禮的經歷。
在阿公尚未過世前,作者提議將年邁、患有失智症的阿公送至安養院,然阿公的孝子孝女們卻認為此舉乃大不孝!紛紛出聲批評,貴為媳婦與孫女,不照顧疼人的至親實在不應該,她們雖然無法親身照顧,但能提供金錢支援,而媳婦僅照顧阿公不必工作,想必輕鬆至極。但義憤填膺之中,認為照顧工作並非難事,卻沒有任何一位真正願意照顧自己的父親。
在辱罵聲中總是沒人願意承擔責任。 頁161
正因為從未負責照護責任,才能夠輕鬆站在道德至高處,出言謾罵指責。常言的「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何不為出錢者的脫責之詞?好似出了錢、偶爾買買昂貴補品與食品回家,便是他人口中「父母上輩子燒得好香的孝順」,剩下的便事不關己。
阿公過世後,傳統的壓迫仍清晰可見。姑姑們堅持遵循古禮讓媳婦處理阿公的喪禮,縱使媳婦在疲憊,都萬萬不可違「古禮」;也要求孫女必須跪哭,因為這是專屬於長孫女的責任義務。古禮與責任義務中,沒有父親,也沒有大孫頂尾子的身影。
事後,未曾想到的是,其他親戚居然表明媳婦與長孫女於喪禮期間,那些繁雜辛苦的習俗,都是被添加上的,根本不存在。因為看不下去才告知真相,卻也僅僅是看不下去,沒有任何人出手幫忙。無論是親戚、長孫,還是父親,面對荒謬事蹟都未曾挺身而出。
傳統,成為拿來合理化欺壓女性的工具 頁165
於此同時,未挺身而出的人們,是否亦是種旁觀者的暴行?因為那些人認為,這不是他們的責任;再者,若屬既得利益者,何必伸出援手;又或者潛意識認為,縱使看不下去,但事情終究沒有嚴重到需要出手幫忙。
假使將這些心中壓抑許久的痛,對一個沒有類似經驗的人訴說,他們也無法理解,認為只要改變愛操心的自己、撒手不管就好了。但長久以來,她們的成長經歷影響深遠,從家庭性格養成延伸到社會,對生命一切任勞任怨。長期醞釀的問題,真能一瞬間說改就改、說放就放嗎?
這些現象,或說是問題,看起來很遙遠,但事實上,該狀況現今仍持續可見。長年一切的無奈,無法在一時半刻間消解。更何況,在大環境下,受影響的並非僅有長女,而是如同心圓般緩緩擴散到外圈,受形成的外圈又扣回中心點影響著,形成循環。整個社會架構下影響人們眼中的世界,只是該書重點探討議題在於「長女病」。我們可以從長女的議題,往回類推臺灣的社會脈絡,反思我們可以做什麼、改變什麼,不要讓自身的問題傳到新一代,期許這社會能夠一步步的進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