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公所後，有一件事我特別開心——可以返鄉投票了！
在外地數年的我，每次選舉都自動被任命為選務人員，從管理員、主任監察員一步步磨練到主任管理員，如今只要看見某某選舉的日期敲定，就會默默註記到行事曆。畢竟人在公所身不由己，誰都跑不掉。
工作地投票的設計，以最小投票區為範圍去調票。若當次要選縣市長、鄉鎮長及村里長，就只能在同一個里調票；戶籍跟工作地跨縣市則無法調票。
如今我已經不在公所的體制，大選不用強制上工，返鄉後終於重拾投票的權利。
不過如果可以，還是想去賺個外快。擔任主任管理員太累了，也許能找家鄉的公所報名，混個主監、或是管理員來當當似乎不錯。
我盤算著下次大選就要打去公所報名當選務人員，完全沒注意到有個公投案日期悄然訂下，即將舉辦投票。
「我之前的課長請我回去當公投選務。」某個午餐時段，同事方正聊著聊著，提到公投的話題。
他同樣由公所調來辦事處，也是身經百戰的選務人員。這次公投案聽說和往年一樣嚴重缺人手，於是前單位將腦筋動到他身上。
「什麼時候投票啊？」我好奇問道，邊打開行事曆。
「葉子有興趣幫忙嗎？」方正側頭看過來。
當天剛好沒安排行程，我點點頭，而方正也迅速傳訊息給他的前主管，三兩下就報名完畢。
……嗯？到底是有多缺人！
「我和你一組。」看著公所那端回傳的訊息，方正說道。到時由他擔任主任管理員，我則是主任監察員。
喔耶，最歡樂的職位，只要管好監察員就好，而且只要確保監察員有認真旁觀就好！
我開心握拳，然後才後知後覺想起，方正的前單位——也就是XX公所——位於跨縣市的某鄉鎮，雖然不算遠，卻也表示我又再次無法投到票。
……拷貝喔！報名錯地點了啊啊啊！
為時已晚，幾週後的我只能悲催的接下派令公文。公文上大大的字寫著「茲派葉XX擔任第OOO號投開票所主任監察員」。
以外單位的身分擔任選務人員，有許多細節都不一樣。講習會通知的公文等都是以掛號寄送，不像之前直接由公所同仁親送；講習的地點也不再是幾步之遙的禮堂，而是要特地驅車前往，而且身旁的人都全然陌生。
行前講習當日，看著身旁的方正泰然自若跟每一個人打招呼，感覺很是微妙。
大多數的選務規定我都略知，只需要再複習一次即可，並且了解公投與選舉的規定差異。話說我其實也當過公投的主管（【公所篇】Bonus4：公投主任管理員記事），不知道搭檔多次的主監今年如何，想必會在相同的投開票所，與不同的主管互相配合完成任務吧。
講師說完投開票注意事項後，打開一份簡報檔，看見上方的文字及圖案，眾人議論紛紛。是某個在野黨整理的公開資料，各地的開票錯誤樣態一應俱全，講師特地拿來當作教材，希望我們以此為戒，避免犯下相同的錯誤。
這次只有公投一案，講習現場氣氛輕鬆，上完課後，日常工作繼續進行，很快便到了投票前一日。
走進公所的大禮堂，我對那盛大的排場嘆為觀止。方正曾經任職的單位，位處很熱鬧的鄉鎮，投開票所的數量也足足是我的前單位近三倍之多。一排排的桌椅上放滿投票用品，聽方正說他幾天前已經來清點過，也都寫好基本資料。
誇張了，清點物品不是都前一日統一進行？寫資料什麼的，不是投票閒閒沒事時拿來殺時間的工作嗎？
「畢竟很怕突發狀況，我寧可當日沒事，也不要手忙腳亂。」方正一臉淡然。仔細一想，我顧的投開票所都是小票倉，而不是上千張票的那種票倉，再加上以前待的是直轄市，最多三合一的選票，陣仗就有差別。
我似乎，太小看選務工作了。
「你們那所很輕鬆啦，幾百票而已。」坐在我們後方的主任管理員大哥說道。他是在地的里幹事，聽他說該里有兩個投開票所，距離不遠，但投票人數差了一倍。雖然想調整讓票倉數量接近，然而居民不願意移動到較遠的投票所投票。
「居民會拒絕投票餒，結果就變成這樣啦，你們幾百票，我們一千多票。」大哥拍拍手上的兩箱選票，說。
低頭看看自家小小一箱的選票，領的津貼都一樣，能負責到小票倉太感動了。
點票作業相當迅速，不到上午十點就完成，將選票再次包裝好、集中管理，眾人也陸續離開，前往投開票所進行佈置。
「你們下午才能過去喔，那個投票所中午有共餐。」大哥喊住我和方正，提醒道。
想要提早去場佈的我倆頓時面面相覷。今天請了一整天公假，頓時多了空檔時間。話說之前在公所，點完選票就默默回所上班了，下午場佈完也是回去辦公室，從來沒想過如何善用這一整天的公假時光。
「回辦事處上班嗎？」我托腮思考了好一會，只能想到這個提案。
「……」
投票當日。
一大清早出門，趕在六點半前抵達公所。禮堂人聲鼎沸，看過去有一大群身著制服的警察，佔據了不少空間。
哇喔，投開票所數量一多，連配置的警力也不一樣，看著警察們列隊聽前方主管講話，畫面頗為壯觀。
我跟方正會合，領完早餐，等候叫號領選票，在警察的護送下前往投開票所。
地點位於一個小型活動中心，前一日已經完成佈置，小小的空間只有簡單調整桌椅，力求能輕鬆場復，這也是方正多年的經驗談。
工作人員陸續抵達，方正一一告知分工，並提醒了注意事項，像是名冊要對換發日期、印章名字需確認等等。
記得我之前都沒提點大家，因為管理員比我還熟悉規定。回想當時耍廢的自己，是不是過得太愜意了？
開始投票後，人潮稀稀落落。這期間方正忙進忙出，一下子將飲料提進來發放，又出去領了便當進來。
天呀，這邊的主任管理員要自己訂便當，不像我之前都是統一採買，等專車送便當過來。
不同的選務中心，做法也都不一樣。我比較著其中差別，益發感嘆自己仍然有太多不足，根本不敢說自己身經百戰。
我又想起前幾次與我搭檔的主監，再想到自己調走前沒有跟他道別，於是傳了訊息過去。
「老師好，我已經調至農業署某某辦事處，謝謝您這幾年在選務上的協助。今天投票狀況還好嗎？」
他是學校的老師，投票所設立在該校，可以輕易想像現場狀況，想必人山人海……不對，肯定只有小貓兩三隻。
我抬眼看向投票現場，幾個民眾投完票後，好一段時間都無人上門，冷冷清清。
「恭喜高升！今年和XX搭檔，一切順利。」對方回覆道。
結束對話，我又開始傳訊息，這次傳給公所同事灰哥。他擔任主監，想必跟我一樣相當認真……
灰哥隨即傳了一張照片給我，原來他們無聊到在門外拿放大鏡燒衛生紙。
……？
「剛剛警察還跑過來，跟我們說要在衛生紙上畫黑點比較容易燒。」
……？？？
轉頭看看窗外那耀眼的陽光，你們可以再歡樂一點沒關係。
「恭喜，你是第一百位喔！」負責發票的管理員向民眾道賀。那位阿公愣了愣，笑開懷。
「啊有沒有獎品？」「沒有欸。」
投票率真的太低了，不過對我們這些工作人員來說，倒是某種小雀幸沒錯。
平日總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投票日這天因為早起，時間則是過得特別久。看著時間慢慢接近四點，悄悄先收拾圈票亭，只留一個給壓線的客人。
四點一到，封起票匭，眾人迅速聽從方正的指示佈置開票區域。我回頭看向門口，只有警察與我相望，沒有來參觀的民眾。
僅有一百多票，管理員們唱票、計票，不到數十分鐘就已結束開票作業。與方正核算完畢，他低頭開始書寫紀錄表，我則打開前一日場佈前拍的照片，吆喝大家開始場復。
「外頭跟公投有關的公報、標示都拆一拆。」
「這邊要排兩張桌子、六張椅子靠攏。」
「圈票亭拆掉後都放牆邊。票匭也拆了放旁邊就好。」
開票紀錄表是最需要專注填寫的文件，到時需要找報馬仔先回去通報結果。在主任管理員專心填表時，我和眾人已經順利整理好場地。
「這張桌子要擺哪裡？」
「嗯我昨天沒拍到這個位置……拉到柱子旁邊放著好了。」
唔，嚴格來說不算非常順利。不過稍微配置不一樣而已，當地的民眾不會在意的吧。
江湖在走，隨興要有！
說服完自己，我接過方正遞來的報告表，確認數字無誤，蓋章為證。
負責送表的管理員率先離開，確認過場地都復原完畢，方正發放津貼，僅此一日的情誼就此解散。
「嗯？開完票了？」一位民眾姍姍來遲，似乎想觀看開票現場，見我們正準備離開，啞然失色。
此時，下午四點半。
「門口有貼開票結果，可以看喔。」提醒該位民眾後，我們帶著選票上車，回到公所。
公所外頭貼著大大的各開票所票數紀錄，一看竟然超過三分之一都已經回報數字，這次投票人數少，大家開票的速度也高到令人吃驚。
「史上最好賺。」手機跳出訊息，灰哥那端似乎也開票完了，如此表示道。他們反而因為太早回到公所，結果便當還沒到，一群人在現場無奈枯等。
如果每次擔任選務人員都能如此輕鬆愉快就好了，但果然不可能吧。
即使能預見下次選務的繁忙，我還是想嘗試看看。
「明年我還要報名當選務！」排隊等待繳交資料時，我向方正說。
「……你加油。」方正聞言，露出有些微妙的笑容，那表情就像在看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這次是看在公投的單純上，他才同意幫忙，聽他說明年他只想要好好當個民眾、好好投票。
欸？仔細想想，家鄉的選舉，似乎是五合一的大場面呢。以往光是開三種票就可以弄到很晚，若要開五種票不知道是何種光景。
……算了，先不要想像，遇到再說。
禮堂內人聲鼎沸，眾人依序繳交資料及用具，並到另一頭去領取便當。
接到便當的那一刻，意味著本日的選務工作就此結束。
本次公投案，有幸參加了不同縣市的選務工作，得以一窺其中的差異。
以往的經驗並無法全數應用，然而儘管細節並不相同，該做的事情都一樣。
都是為了選務作業的推動，付出自身的心力。
若未來有機會繼續擔任選務人員，再來分享所見所聞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