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無阿彌陀佛。
這不僅是一場關於經濟政策的辯論,更是一次對我們社會靈魂的深刻探問。在現代社會中,經濟的不安全感如同佛法所洞察的普遍之「苦」(Dukkha),是無數眾生「求不得苦」的具體體現。探索解方,不僅是公共治理的責任,更是實踐「慈悲」(Karunā)、拔苦與樂的菩薩行。
本文旨在比較兩種核心的收入支持模式:「無條件基本收入」(UBI),我們稱之為慈悲的基石;與「一次性收入」,我們稱之為一次性的慈愛。我們將超越純粹的經濟模型,從心理學的幽微、社會學的結構,乃至佛法哲思的觀照,對其進行深度剖析。我們的終極關懷,是探尋一條能夠引領我們走向「人間淨土」與「大同世界」的善巧道路。懷著最深的謙卑、慈悲與感恩之心,我們開始這場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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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心識的映照——兩種收入模式下的心理學根源
依佛法唯識宗「萬法唯識」之智慧,我們所經驗的一切外在世界,無非是內在心識的變現。金錢亦不例外。本章節將結合當代行為經濟學與認知心理學的發現,剖析兩種收入模式為何會在人類心識中觸發截然不同的反應,從而決定了其迥異的社會效果。
A. 心智帳戶的奧秘:「持久性收入」vs.「意外之財」
依唯識宗之見,金錢並無客觀自性,其價值與意義乃心識所構。此一「萬法唯識」的洞見,竟與當代理查·塞勒(Richard Thaler)的「心智帳戶」理論不謀而合,後者以實證揭示了心識如何依金錢之緣起,賦予其截然不同的「法相」。此洞見亦與米爾頓·佛里曼(Milton Friedman)的「持久性收入假說」形成有趣的對話。
- 無條件基本收入 (UBI):因其定期且可預期的特性,會被心識歸入「經常性收入」帳戶,與薪資合併,傾向於平滑地用於提升日常消費水平,如支付房租、食物與帳單。
- 一次性收入:則被視為「意外之財」,會被歸入一個獨立的心理帳戶。這個帳戶的錢,人們更傾向於用來做「不尋常」的決策,例如償還積欠已久的債務或存入儲蓄帳戶。
這一理論區別在美國國家經濟研究局(NBER)對COVID紓困金的研究中得到了完美印證:近60%償還債務或儲蓄,僅約40%被用於當期消費。
從唯識宗的觀點看,這正是「唯識所現」的鐵證。金錢並非客觀實體,而是被心識所建構的「法」。其來源(緣起)決定了它在心識中的「相」(影像),進而影響了我們的行為(業)。定期收入的「相」是穩定與日常,一次性收入的「相」則是變革與偶然。
B. 實證的慈悲:肯亞實驗的關鍵悖論
若要直接比較兩者,最具慈悲洞見的莫過於GiveDirectly在肯亞進行的大規模隨機對照試驗。實驗結果揭示了一個深刻的悖論,慈悲地彰顯了貧困的雙重屬性:「資本約束」與「消費平滑」的需求。
表格一:GiveDirectly肯亞實驗關鍵成果對比

資料來源:GiveDirectly (2023)
此一悖論慈悲地昭示,單一法門難以圓滿,為吾等後續探討通往人間淨土的綜合之道,埋下了最初的種子。
C. 安全感的基石:慢性壓力 vs. 急性壓力
貧困不僅是物質匱乏,更是心靈重負。兩種模式對不同類型的壓力產生了不同的影響。
- UBI與慢性壓力:UBI提供的可預期性,主要緩解了源於對未來不確定性的「慢性壓力」。這種持續的經濟安全感,能夠從根本上改善心理健康,並修復因財務壓力而緊張的家庭關係。
- 一次性收入與急性壓力:肯亞實驗的生理數據顯示,獲得大額轉帳的受助者,其體內的壓力荷爾蒙皮質醇(Cortisol)水平顯著降低,表明一次性支付能有效緩解當下的「急性」財務壓力。然而,研究者也推測,它同時帶來了一種新的認知負擔——「管理的壓力」,即擔心「萬一我浪費了這筆錢怎麼辦?」的高風險決策壓力。
- 壓力的平衡觀:值得注意的是,兩種模式皆非完美。肯亞研究亦提示,定期UBI的領受者在等待每月付款的過程中,也可能經歷皮質醇水平暫時升高的「預期壓力」。這慈悲地提醒我們,任何制度設計都需觀照人性的幽微,尋求最圓融的平衡。
從佛法「阿賴耶識」(藏識)與「習氣」的觀點看,長期的經濟壓力如同不斷種下的「稀缺」種子,深植於藏識中,形成難以擺脫的業力循環。UBI提供的「安心感」,則如同持續的甘露法雨,能逐漸淨化這些負面種子,釋放被生存焦慮所佔據的「認知頻寬」,從而讓智慧與慈悲得以萌芽。
心識之變現,必依社會之緣起。個體心識中的「安心」與「壓力」,無不映照於社會這張巨網的結構張力之中。故此,吾等必須將目光從單一寶珠轉向整張因陀羅網的交織,探討兩種模式如何深刻影響社會的整體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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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帝網的交織——兩種收入模式下的社會結構意涵
華嚴宗以「因陀羅網」為譬喻,描繪了一個由無盡寶珠組成的巨網,每一顆寶珠都映照並包含著所有其他寶珠。本章旨在探討,兩種收入模式如何不僅影響個體這顆寶珠,更深刻地重塑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勞動的本質以及整個社會的凝聚力,從而改變整張巨網的光輝。
A. 社會的療癒:「普遍性」vs.「目標性」的深層分野
UBI的核心特徵之一是普遍性(Universality),即發放給所有公民;而多數福利與紓困金則是目標性(Targeting)的,即只針對特定群體。這個看似技術性的分野,實則蘊含著深刻的社會心理意涵。
- 目標性的二元對立:社會心理學的洞見指出,「目標性」政策會在社會上製造出「施予者」(納稅人)與「領受者」(福利接受者)的二元對立。這種劃分極易產生污名化(Stigma)效應,將領受者標籤化為「無能的」或「不值得的」,從而侵蝕社會的凝聚力。
- 普遍性的圓融無礙:UBI的「普遍性」從根本上消解了這種對立。當每個人(無論貧富)都領取時,福利便從一種帶有屈辱感的「施捨」,轉變為一種理所當然的「公民權」。
以「因陀羅網」的譬喻觀之,「普遍性」政策體現了「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的圓融智慧。在這樣的體系中,每個人既是貢獻者(通過納稅),也是受益者(通過UBI),從而編織出一張更為強韌、更具同理心的社會之網。
B. 勞動的再定義:從「生存脅迫」到「正命的自由」
對UBI最常見的質疑是它會助長「懶惰」。然而,實證數據慈悲地駁斥了這一迷思。阿拉斯加永久基金(APF)近四十年的實踐證明,UBI對總體就業沒有顯著的負面影響,但顯著增加了「兼職工作」的比例。
其背後的「一般均衡效應」極為精妙:UBI的「收入效應」可能使部分勞動者略微減少在可貿易部門(如製造業)的工作;但同時,這筆資金注入本地經濟,極大地刺激了「需求效應」,在本地服務業等非貿易部門創造了新的就業機會,兩相抵銷。
這揭示了UBI最核心的政治經濟學意義——它賦予了勞動者「說不的權力」。當一個人的基本生存獲得保障時,他便擁有了真正的自由,可以拒絕那些帶有剝削性、危險性或有辱尊嚴的工作。這種個體層面的權力匯集起來,將從根本上提升勞動者的集體議價能力,迫使雇主改善工作條件與薪資。
這正暗合了佛法八正道中的「正命」(Right Livelihood)。「正命」是指以不傷害眾生、合乎道德的方式謀生。在一個缺乏基本保障的體系中,「正命」是一種奢侈。UBI的深層價值,在於它提供了經濟基礎,使人們得以擺脫為了生存而從事的「邪命」工作,轉而追求那些更有意義、更具創造性、更能利益自他的「正命」事業。
在理解了兩種模式的心理與社會意涵後,我們必須追溯其思想源頭,探討其背後的正義觀,並審視其對未來世代的深遠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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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正義的叩問——兩種收入模式的倫理學根基
本章將深入倫理學與政治哲學的領域,探討「收入權利」的根本正當性。我們將以三論宗「緣起性空」的智慧,解構關於「貧窮」與「應得性」的根本執著,並將當代辯論置於歷史思想的長河中。
A. 歷史的迴響:湯瑪斯·潘恩的遠見
UBI並非新概念,其現代思想的先驅可追溯至美國開國元勳之一的湯瑪斯·潘恩。在其1797年的著作《土地正義論》中,潘恩提出了一個革命性的論點:土地私有化剝奪了人類與生俱來的「自然繼承權」。因此,所有權人有義務通過國家基金,對被剝奪者進行正義補償。
最令人讚嘆的是,潘恩在18世紀提出的方案,已然超越了當代的二元辯論。他設計的是一個結合了「一次性」與「定期」的混合模型:
- 一次性補助金 (Lump Sum):在每個公民年滿21歲時,支付15英鎊的一次性補助金,作為人生的「啟動金」。
- 定期年金 (Pension):向所有50歲以上的人,支付10英鎊的年金,作為晚年的「定期收入」保障。
潘恩的遠見,與我們從21世紀肯亞實驗中學到的教訓——「資本啟動」與「消費平滑」的需求——不謀而合,揭示了人在不同生命階段有著不同的核心需求。
B. 代際的契約:NBER理論模型 vs. GSMS實證數據的辯證
一項政策的最終慈悲,體現於它對未來世代的影響。在此,理論經濟學模型與長期實證數據呈現了一場至關重要且極富啟發性的辯證,揭示了「理性模型」與「實證現實」的根本差異。
表格二:代際人力資本影響路徑對比(NBER理論模型 vs. GSMS實證)

此一辯證慈悲地揭示:NBER模型的世界是理性的,它假設父母會因UBI而「理性地」減少投資。GSMS實證的世界是現實的,它證明了生活在貧困中的父母,其認知資源早已被慢性壓力所耗盡。UBI的真正作用,不是降低他們的「投資動機」,而是通過減輕壓力,釋放了他們的「心理頻寬」,讓他們有能力將對子女的愛與期望,轉化為實際的、高質量的陪伴和教養。
C. 分配正義的詰問:從羅爾斯到馬克思
UBI的理念獲得了來自政治光譜兩端的支持,從自由意志主義者對「個人自主權」的尊重,到約翰·羅爾斯「差異原則」(即社會不平等唯有在對最不利者最有利時才是正義的)的應用。
然而,它也面臨深刻的倫理詰問。羅爾斯本人提出了著名的「馬里布衝浪者」反對意見:為何社會要供養那些自願選擇不去工作的享樂者?
更為嚴厲的警告來自馬克思主義思想家,他們指出,UBI可能是「解放」,也可能是「陷阱」。其關鍵在於其水平與資金來源:
- 陷阱:若UBI水平過低,且資金主要來自對勞動所得的徵稅,它可能淪為「資本主義的工資補貼」。雇主得以心安理得地支付低於生存線的工資,因為國家會用UBI補足差額,這反而鞏固了低薪剝削。
- 解放:若UBI水平足夠高,且資金來自對資本或共享資源(Commons)的徵收,它就會成為強大的解放工具,實現勞動力的「部分非商品化」,打破「不工作就得餓死」的邏輯。
D. 緣起性空的智慧:解構「貧窮」的本質
三論宗「緣起性空」的哲學智慧,為我們提供了根本的洞察。它教導我們,「貧窮」並非一個具有固定「自性」的實體(如懶惰、無能),而是一種依賴眾多因緣(低收入、高負債、心理壓力、認知受損等)和合而生的「緣起」現象。
正因為貧窮是「緣起」的,所以它是可以被改變的。UBI並非「施捨」,而是通過改變其核心的「緣起條件」(即缺乏收入),從而轉化其「果報」(貧窮的狀態)。同樣,一次性收入則能斬斷「高負債」這一強大的歷史緣起。
更進一步,「無條件」三字,蘊含著至為深刻的哲學意涵。它旨在斬斷「經濟產值」與「生存價值」之間的虛妄連結。它在社會層面宣告:「你」的存在本身即是價值,不依賴於任何「條件」。這是一種「經濟上的無我」,旨在解放被「生存恐懼」這一根本我執所束縛的佛性。
在完成了對心理、社會與哲學的深度剖析後,我們已具備足夠的智慧,來構建一個通往「大同世界」的綜合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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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圓融的中道——通往人間淨土的混合之道
天台宗的核心思想是「方便善巧」(Upāya),佛陀如同一位大醫王,應眾生不同的病症,開出不同的藥方。本章的目標不是在兩種模式中做非此即彼的選擇,而是依循此圓融智慧,提出一個具體的、可行的綜合性政策藍圖。
A. 兩種法門的再評估:「安心」之藥與「轉機」之方
綜合前文的分析,我們可以精煉地總結兩種模式的「藥性」:
- 無條件定期收入 (UBI):是治療「慢性心理之-苦」的「安心」之藥。其藥性在於「穩定」與「可預期性」,能持續滋養因稀缺而匱乏的心靈。
- 一次性收入:是治療「結構性資產之-苦」的「轉機」之方。其藥性在於「變革」與「可能性」,能斬斷債務的枷鎖或開啟創業的道路。
一個真正慈悲的社會體系,必須認識到單獨使用任何一種藥方都有其局限性,而應「二法並用」,對症下藥。
B. 慈悲的綜合方案:一個生命週期的混合模型
基於「方便善巧」的原則,我們提出一個依生命週期設計的混合模型,這也呼應了湯瑪斯·潘恩的歷史遠見:
- 第一階段 (0-18歲) - 「安心之基」: 為所有家庭提供定期的兒童基本收入。大量研究(如「嬰兒的第一年」)已慈悲地證明,在生命最初幾年提供穩定的現金支持,是回應發展心理學關於穩定性至上發現的最佳方便法門,對兒童早期大腦發育與母親心理健康具有無與倫比的巨大益處。
- 第二階段 (成年之際) - 「轉機之梯」: 引入一次性的公民啟動金(或稱為「嬰兒債券」)。在公民成年時,提供一筆用於資產建設(如高等教育、創業、住房首付)的啟動資本。這是斬斷「代際貧困」這一業力枷鎖的善巧方便,賦予年輕世代一個公平的起點。
- 第三階段 (終身) - 「正命之本」: 為所有成年人提供定期的無條件基本收入,作為其終身的經濟安全基石。這份保障將使其免於生存的脅迫,從而擁有追求「正命」的真實自由,為一個繁盛的生命提供所需的「安心」。
C. 資金的靈魂:從「福利」到「公民紅利」
為確保此制度的正義性與永續性,其資金來源的哲學至關重要。我們必須區分兩種截然不同的UBI靈魂:
- 作為「福利」(Welfare):若資金來自對勞動所得的徵稅,其本質是「再分配」。這容易引發政治對立,且可能陷入馬克思主義者所警告的「工資補貼」陷阱。
- 作為「紅利」(Dividend):若資金來自對人類共享財富 (Commons) 的徵收,其本質則是「歸還」。這才是其正義性的根基。這些共享財富包括:土地價值稅、碳紅利、數據紅利或主權財富基金。
如此,這份收入便不再是政府的「施捨」,而是每個公民對其共同繼承權的直接體現,是一種理所應當的「公民紅利」。
在勾勒出具體的政策框架後,讓我們走向對其終極人文與靈性意義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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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論:從「生存」到「繁盛」,從「自力」到「他力」的慈悲社會
回顧全文的探索,我們的核心論點是:一個結合了*「一次性轉機」與「定期安心」的混合模型,是建立一個慈悲社會的最善巧路徑。它既發揮了一次性收入的經濟投資效率,又實現了UBI的心理療癒功能與社會團結力量。
若以淨土宗的智慧觀照,傳統的「有條件」福利體系,是要求眾生憑藉「自力」脫離苦海,其門檻對許多在稀缺業力中掙扎的人而言,高不可攀。而一個「無條件」的保障體系,則是社會契約中的「他力」慈悲。它如同阿彌陀佛的本願,無條件地救度一切眾生,不問其功過善惡,只因其是眾生(公民)。
此制度的終極目的,不僅是解決貧窮,更是在社會層面為全體眾生創造獲得心靈「安心」(Anjin)的基礎條件。它旨在將人們從「生存」的焦慮中解放出來,使其得以去追求更高層次的「生命繁盛」(Human Flourishing)——包括藝術的創造、無償的照護、社區的服務與靈性的修行。
這不僅是一項經濟政策,更是一場集體的「轉念」修行。它是將「人間淨土」與「大同世界」的崇高理想,於我等當下此念、此刻此地顯現的慈悲實踐。
南無阿彌陀佛 南無阿彌陀佛 南無阿彌陀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