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自己而敲鐘

　　把很多心緒悶著，到了想要一吐為快的時候。心煩意亂或者心力交瘁時，想藉著文字抒發的脾性還是不變，想躲藏在文字裡尋求庇護的僥倖之心，也是與從前沒有二致的。 　　這一週過得很「頹廢」，對自己總是不大滿意；上週六雖然發了燒，但身體復元快速，照理說，無論在精神上，還是在實質上，我都應該快快回到崗位，而我卻假借著「病人」的名義，行「偷懶」之實，不僅睡的覺多，我也花了好多個鐘頭貪看漫畫，擺著正事不做……又讓自己站上了心中的審判臺，儘管渾身顫巍巍的，卻以一副麻木的神情，看著天秤的兩端，到底孰輕孰重──「堅守崗位、善盡使命」所做的事呢，還是「順應肉性、逃避責任」所做的事呢？

　　對自己總是不大滿意。幾天前，在上班通勤的公車上，戴著耳機聽有聲版《聖經》，聽到那沉穩的女聲唸〈雅各書〉，聽著聽著，沒有多久，眼眶就泛起淚來，好像初生的嬰兒久久不哭，直到屁股挨了打才真正醒轉，終於「哇」地響亮地哭出聲來：「他按自己的旨意，用真道生了我們，叫我們在他所造的萬物中好像初熟的果子。」──我自己是這樣被看為寶貴，是憑著祂的旨意而生的，可我實際上又做了多少「祂」所期盼、喜悅的事呢？而我連「人」所交付的事情都不見得能做得盡善盡美，遑論是祂的？似是反覆陷於自責的循環裡，才造成自己的心煩意亂與心力交瘁吧。話雖如此，牧師其實已經明明白白指出答案了：「不要想著這是為了主而做的，你先為自己勤勞地敲鐘吧！」這話是什麼意思呀？──啊，果然一切的問題，都要回到自己身上去尋求解答啊；與其想著自己是為了何者何事而做，然後被壓得喘不過氣，不如回歸自己在任何使命上的初衷吧。

　　說起來，近日變得極度戀家與念舊，就是被種種複雜的情緒給觸發了吧。人在軟弱的時候，確實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為我戀家與念舊之心所召喚的記憶與感性，直接映照出來的正是過去的自己： 　　看見冬天的暮色，想起國中時在下課後，總是拚命地踩著腳踏板，由黑夜在後頭張牙舞爪地追趕，極力想在夜色完全掩住天空以前回到明亮溫暖的家中；感覺早晨的寒冷，想起高中時從家裡騎腳踏車到公車站的那段路程中，因運動在體內湧出的暖意而不再畏寒，又因電線桿旁一朵終於綻放的黃花而欣喜；目睹傍晚的路燈，想起在師大漫步的愜意的自己，欣賞著曖曖黃光與枝枒剪影交織而成的明信片般的畫面……

　　過去的自己，怎麼樣了呢？──輕易地執著於某事，輕易地被小事感動，輕易地感到快樂……學生時代，自有彼時的煩惱與辛苦，現在看來，過去的我卻閃耀著不自知的光芒──那是「為自己勤勞敲鐘」的模樣吧，是昔日裡，青春身影背後鮮為人知的生活，由「自制力」所維繫的樣式： 　　國中時，競速勝過了黑夜，在夜幕低垂以前回到了家，吃過晚餐、洗完澡，可以堅定不移地坐在書桌前讀書、寫作業、準備隔天的考試，儼然是訓練有素的戰士，是不甘示弱的皇族，屢次為了「第一名」的寶座那樣全心全意；高中時，縱使四季輪轉，春天的夢再甜美，冬天的床再舒服，鬧鐘一響，猶能在五點四十五分準時起床，並在時間內梳洗、好好吃頓早餐，在規律的時間以規律的速度，騎著腳踏車到公車站轉乘校車；大學時（尤其剛入學時），面對浩瀚的知識，在詩情畫意、浸淫在文學作品之餘，還能放寬心胸去閱讀各種領域的書，舉凡政治、歷史、哲學和心理學……除了「準時做該做的事、讓自己保持學習狀態」，自國中起，便要求自己：坐姿端正、背要打直，喜怒不形於色，不輕易認輸，九點後不吃宵夜…… 　　過去的我是這麼生活過來的，如今卻難以自持，不但無法維持早睡、不賴床的好習慣，漸有了「拖延症」的毛病，情緒也寫在臉上，還有嘴一饞就覓食去了……捫心自問，從前我是基於什麼大道理而能去做「對的事」嗎？記得牧師曾說，豬的價值在於身上的肉，人的價值則在自律──不過，我是在好多年後才聽說了這句話的。

　　過去，是為了讓自己的人生能成功而做到的。 　　如今，我想成為怎麼樣的人呢？理想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呢？距離現在的自己又有多遠呢？老實說，大學畢業後不了多久，便不如以前那般樂於參加同學會了。既因自覺到昔日眼眸裡的光彩已經黯淡了，長駐嘴角的笑意也悄悄出走了，我也不再輕易執著於某事，不再輕易地被小事感動，不再輕易地感到快樂，像是童話故事裡常有的情節，睡了好長、好長的覺，著於好深、好深的魘啊……

　　對自己總是不大滿意。但是沒關係，讓我們回到初衷吧。 　　就像近日看的少女漫畫的女主角，雖然很軟弱，但是在她自己的崗位上全力以赴了；她傾盡全力做好每件小事，認真看待並以實際的行動克服自己的不足了──除此之外，她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優點呀。雖然很軟弱，但還是以善良、堅定的內心成為一股守護所愛之人的力量了……為自己勤勞地敲鐘，重掌自制力，堅守使命，就是這個意思吧。

　　謹以此文獻給對我不離不棄的主，此乃最衷情的告解 　　謝謝讓我安心地軟弱，我的力量與希望不外於你 　　求你每年每月每天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與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