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尋寫了一個愛
我說
心好像少一點
小煦說
又的旁邊少一畫 小尋說
這是小尋的愛
跟你的愛不一樣 小煦聽了
也寫了一個愛
「你看我的愛長這樣」 小尋的愛
跟小煦的愛
跟我的愛
都不一樣 ──瞇,〈小孩的愛〉。收錄於《小孩遇見詩──五個媽媽》
夏夏是
《小孩遇見詩──五個媽媽》詩集的主編。剛開始把這首詩給夏夏時,原本她有點擔心「愛」這個字的筆劃太多了,對三到四歲的小孩來說,怕他們不能掌握(還有「尋」這個字,筆畫也是很多)。關於這一點,我起初也是有點顧慮,但我從平日跟自學生互動的經驗中發現,小孩認字不一定是從筆畫少的開始,他們多半是從「日常常接觸的」、「跟自己有關係的」、「自己感興趣的」的字開始。
我還記得第一堂文字課,小孩在一堆不認得的字當中,隨意挑了自己想要學著寫的字。當時有幾個小孩挑了「學」。我不確定他們為什麼挑「學」,但他們就是挑到了學。那是我第一次帶小孩文字課,我沒有經驗,我也不是依照自己小時候的學習歷程,從簡單的字開始教。我就是把一堆跟他們可能有關的字丟出去,觀察他們的反應。
我跟夏夏分享,在與自學生相處的過程中,我改變了一些對學字的既定印象。比如我以前會覺得,字應該要寫得「正確」,但在這群小孩身上我發現一個很有趣的點,就是當我跟小尋說,你的愛這裡少一畫那裡少一撇時,她的反應是:「因為這是我寫的所以長這樣。」我覺得很有趣,她不是堅持她寫的是對的,而是在說,我知道「你的愛」長那樣,但「我的愛」長這樣。
我本來有點擔心小孩會不會因為不知道「正確的字」,之後一直寫錯?但後來發現有時那是一種「有個性的字」。因為小尋的愛一直都長那個樣子,像是個人簽名一樣(而她同時也認得正確的愛是長什麼樣子)。
後來我寫了這首詩,我把這首詩念給小尋小煦聽。這首詩在講每個人的「愛」不一樣,這個愛同時是字也同時是愛,我當時沒有多加解釋,但小尋與小煦都知道詩裡的愛有兩種意思。
說到「愛」,我又想起一次帶小孩玩文字遊戲。小孩當時四歲到七歲,我設計了一些字卡,遊戲規則類似比大小,比如漢字一到十、大中小、鼠貓狗羊牛。「一到十」的大小不用說;「大中小」這幾張卡則是比「一到十」大;「鼠貓狗羊牛」又比「大中小」大。而在所有的字卡中有三張「愛」,愛是裡面最大的牌,愛可以覆蓋所有的牌,最大的是愛。
所以玩的時候,有時會聽到這樣對話:「給我愛、給我愛」,「我要愛、我要愛」,「愛最大」,「我的愛跟你一樣大」。聽到這樣的句子,我一邊玩一邊笑。
最近在陪一對分別是五歲和七歲半的姊弟,陪他們學字寫字。「愛」這個字他們早就認得,可能是因為生活中常出現。七歲半的小克有回一邊寫字,一邊說:「我很需要愛。」
「你很需要愛?」我問。
小克說對呀,「因為我最近都會寫信給媽媽,常常要用到這個字。」「我也很需要我。我常常寫到我這個字。」
「那你應該也很需要『媽』這個字囉?因為你要寫媽媽。」我說。小克抬頭看我,用一臉被理解的表情看我。
小孩說話真的很有趣,脫口而出的話就像詩。如果把小克說的話逗一逗,就可以變成一首〈我愛媽媽〉──
我很需要愛
我很需要我
我很需要媽媽
這樣我才能寫出 「我愛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