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你的人生埋伏筆

　　偶然在近日和孩子的談話中，促發了我大學時期一門生涯輔導作業的自我探索經驗：

　　那個作業的問題是這樣子的：從小到大，你有甚麼最想成為的職業？請列舉三個。藉此作業的題目，我想授課老師的意圖是讓學生能體會自己從喜歡的職業中，探索職業中有的特質特性，深入挖掘個人在人生中真正在意的事情。我去查了當時的作業，我寫下的三個職業分別如下：(1)作家、(2)律師.....

　　(3)魔法師。

　　寫給一個專門教授的作業上面寫了魔法師這種職業，年輕的我可能不知道恥這個字怎麼寫，以及最弔詭的是我就讀輔導諮商相關科系，沒有一個職業跟助人工作者相關（如果你認為律師是助人工作者的話那應該就是我的偏誤囉）。年輕的我在寫這三個職業時，草率的整理出了幾種特性：掌握感、特殊世界感、淑世感。輔導諮商所的作業有太大量的自我探索，我當時除了要繳交這門作業外還有很多詭異的報告要寫，所以就沒再細想。

　　那之中有些我當時回答不出來的關聯，某種還沒探索盡的懸念，像是文章中的某個伏筆，在我的人生的前期中一直蟄伏著，很少的時候會想起魔法師這種鬼東西，只覺得自己蠢蠢der。

　　人生這樣過了數十年載。

　　近日被孩子質疑說：「我都會告訴你這些很內心的事情，你甚麼都沒有講。」我知道他在反映諮商歷程中的不安全感。我學習過的諮商理論書籍告訴我，我應該要回應他的不安，對於建立關係的不確定，還有對於諮商的不熟悉，我應該要節制自己的回應，我按此邏輯進行。

　　按捺一陣子，聽聽孩子對人生的想像，在他的回答中我能理解，其實在現今大洪流串動的社會，以及貧富差距過強的時代中，有時能對自己的未來保有幻想與夢想，真的是可貴與奢侈的事。他的無力，不敢想像，只求在這社會可以安全勉強立足的心境我感受得到。

　　最後十分鐘，不確定是甚麼樣的感觸與衝動，我決定做出諮商中少做的技術：自我揭露。告訴他，我年輕時在寫生涯輔導的作業中寫了一個特別的職業，你猜是甚麼？我想成為魔法師。

　　他眼神瞪大，彷彿在說「幹你在一本正經跟我講幹話？」

　　我說，我當然知道魔法師應該不存在，應該吧，但我一直在幻想，那些幻想現在也都還在我心中，有些時刻我忘了，有些時刻我記得。而到了今天，經歷了這麼多諮商輔導的經驗中，有時我可以感覺，和每個人的接觸中有時候，我彷彿感受到一種魔法在其中，那種魔法是彼此都感受到因為了解，而產生某種生命的能量，有時是彼此都在痛苦中練習成長，有時是在笑鬧中彼此滋養......

　　當然啦，那些雙手一伸蹦出巨大火球足以炸毀龐貝城及崩潰的人事物、念個咒語開啟次元門躲回母體當強媬的巨嬰、煉出隱藏蠱物對令人髮指的人物下降頭這些事我沒講。

　　這讓我們替我們的生活帶回一些勇氣，也許長大成年，成為一個諮商師的合理魔法就是指這些吧。而我很慶幸我當年願意把這麼恥的夢想寫給老師，那是一種敢想敢寫的勇氣，幸運的是老師沒有打槍我，今天我才有機會把這件事再想清楚，告訴你。

　　孩子聽完後，覺得很神奇，眼睛持續瞪大。

　　「別怕去想吧，有時替自己人生埋伏筆，很重要，這是我想告訴你的。」我最後跟孩子這麼講。

　　我不知道孩子最後接受到了甚麼，我第一個內心反應是：「阿幹，我又違反了諮商中立的紀律。」受過訓練的腦袋強烈告訴我。

　　但從他帶著微笑著走出諮商室外，我想......他已經帶走了一些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