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5-16|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第四站,面談和家訪

  記得有一次,一群準申請人的場合,其中一人講起最近為了交書審資料去健檢,卻突然感覺要讓人檢視自己的健康狀況、甚至是家族病史,頗有些被挖掘隱私的赤裸感。同席一位年輕的女生笑回,「聽說恐怖的還在後面呢。」一旁的社工推了推眼鏡,也笑了,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面談的階段,好像是一場考古,而我們是被挖掘的文物。那些許久以前埋藏在身體裡的記憶,不僅要被挖掘、開啟、探究,還要還原、重建,像擺在展示玻璃窗內的復刻現場,重新供人檢視評價。心情雖然彆扭,但細想,其實也不奇怪,社工原來既是素昧平生,要在短時間內認識,並對申請人進行評估,也只能是如警察辦案一般,逐條細問,不放過任何一個枝微末節。
  但這對申請人卻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不是像跟老友談心嗑聊那些許久不見一般輕鬆,也不像心理諮商或神父告解那樣,可以一股腦的,不計後果的傾訴。在社工面前,更像是一場面試,那些說出的往事,自己的想法和態度,展現出的人格特質,都將左右著審核結果。遑論言者與聽者之間,還可能存在截然不同的理解。
  媒體人黃光芹也是收養人,提到面談過程,她的形容是像蛙人赤身爬過天堂路,「殘忍」、「難堪」。除了財務狀況被拿出來檢視,更因她曾經有過兩次離婚紀錄。對她來說,要重新回憶、提起那些過往,還要向外人的種種質疑提出解釋,就像是在傷口上灑鹽。她不明白現在的她和先生有穩定的婚姻關係,且提出收養的人是他們,為何還要糾結年少的過往,好像非要給出一個交代。
  黃光芹的經歷雖然不是大家都有,但人生走到三四十歲,就算沒有經過大風大浪,也總是有一些不願與人言說的磕磕絆絆。當事情存在「人」與「情感」的變因時,問題就會變得複雜。言者表達出來的,傳遞到聽者那裡,角度不同、思考不同,最後會解讀成什麼樣,也是個未知。若真坦言不諱,該說到什麼程度才合適?淺談顯敷衍,深談又怕節外生枝;太多負面資訊和負能量情緒肯定不行,畢竟誰也不希望孩子在一個終日鬱鬱的環境成長;可盡呈現美好光明的一面,正向樂觀的太過,又顯得這人有點天真,缺乏意識問題的能力,也不見得靠譜。到底是一件很難拿捏分寸的事。
  遞出收養申請之前,我曾把網路上能夠找到的收養資訊、別人分享的經驗大致搜尋過一遍,一方面是未來可能會碰上些什麼事,給自己先做點心理準備;再者,也多少有些避免「踩雷」的意味,像考前準備考古題一樣,看看別人的難點,或是不過關的都是些什麼狀況。若自己有類似的情形,還能預想一下應對。
  我和先生的成長過程、人生經歷都很一般,沒有一路開綠燈的一帆風順,也沒有高潮迭起的連續劇情,或讓人不忍回溯的心理陰影。所以在面談階段,不像黃光芹感受到深刻的掙扎。比較糾結的主要就是分寸的拿捏,比如我們和原生家庭的關係都不是很親密,雖然不是有什麼嚴重的衝突,平時還是常聯繫,但沒有辦法深入地聊或分享內心的感受,情感的依附上比較獨立一點。
  這樣的家庭關係或許很普遍,但事情的大小因人而異。於我而言,曾有段時間,對不被理解,缺乏歸屬感,有難以釋懷的情緒。後來雖然心態上放下許多,能用世代之之間、個體之間的差異,及父母的原生家庭,去理解他們的立場。但這卻像一個如影隨形的魔咒,有時會害怕,在自己為人父母之後,會不自覺的帶入原生家庭的模式,最終複製出同樣疏離的親子關係。
  這些感受在面談過程,我也蠻坦誠,沒有太避諱。只是敘述時希望盡量客觀一點,少一些抱怨。先生在這些事上,稍微和我有不同的意見,他是盡可能的「降低風險」派,既然聽者的想法無從控制,就寧可報喜不報憂。我則認為,重點不在人生或關係中沒有汙點,而是我們如何面對這些挫折。自己的年少輕狂也好,環境施加的無可奈何也好,所得的體悟,若能讓我們往後的步伐更開闊寬容,更自信堅定,甚至是更謹慎小心,都是一種獲得,也就不枉費走過時的艱難。即便這是人生中極漫長的過程。
  以下列出一些面談可能會碰到的問題:   一、成長背景及人格特質:家庭成員、和家人的關係,求學和工作歷程、生命中的重大事件及對自己造成的影響。   二、個人健康狀況及家族病史。   三、財務狀況及理財規劃、經濟分工。   四、婚姻狀況:夫妻雙方的優缺點、溝通方式、曾經發生過的衝突及解決、家務分工。   五、關於收養:決定收養的過程、收養這件事對家庭的幫助、對個人的意義。   六、親職經驗:管教態度、教養理念、教育期待與規劃、居住空間的安排、對孩子到來的準備、主要照顧者是誰、是否有其他家人提供協助、替代監護人。
  我們兩人各自和社工面談,聯合面談,再加上家訪,前後大概談了四、五次。如果同住的人除了夫妻,還有其他家人,家訪的時候也都要在場,花費時間或許會更多一些。我們的同住者只有兩個兒子,沒有長輩。家訪那天,特別幫哥哥跟學校請了一天假,過程中社工也不時問孩子一些問題,比如平常都玩些什麼、對以後有妹妹的想法等等。我們沒有事先指導孩子們該說些什麼,就讓他們各憑本心去應答,所以當兩歲半的弟弟被問到想不想有妹妹時,就很直接地說「不想」,媽媽當場頭上三條線。
  其實社工接觸過的家庭和個案多如牛毛,家人的反應、我們的顧慮,他們大概都瞭然於胸,也見怪不怪。所以申請人儘管可以預想先做準備,但也不用太過緊張,自己嚇自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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