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視訊上課好好玩？角色好象對調了？

疫情嚴峻，雖然自學生只有兩個，但我還是問了W這週有要上課嗎？W問我，是否考慮視訊？老實說，我沒有主動往這個方向想，我想如果自學生想要休息，其實也可以。但既然W提出了視訊的詢問，我也覺得好像可以試試看，說不定會很好玩。

自學生是一對姊弟，所以我就沒去找多人的線上教學軟體，我想重點是可以看到彼此，可以聽到對方說話可以互動，那這樣fb的視訊功能應該就可以了吧？不過，平常上課時都非常「當下」，也就是說他們如果寫了什麼畫了什麼，或是想給我看什麼故事或突然想算數學，我都是當下反應；然後我也會隨著他們當天的狀態，視情況調整內容。總之就是一種，雖然有準備，但實際上的課程是當下邊走邊發生──那麼，這種互動方式，有可能透過fb視訊進行嗎？

還沒試之前我不太確定，試了之後我發現竟然產生「新的可能」──視訊竟然讓他們有了新的寫字動機。

不過，在還未正式開始前，我對視訊上課的想像是這樣的──對低年級小孩來說，自然不可能是講授式的；再來是，我的對象就「兩個小孩」，我仍舊可以因應這兩個小孩的當下反應與需求，來調整內容（這如果是多人上課，彈性可能會變小？）。所以我事先準備了四種文字遊戲，讓他們選；我也請W跟小孩說，他們可以自己準備跟文字有關的活動或遊戲，來跟我玩。

第一次的課是這樣的──我們約早上十點，十點一到，我的視訊響了。我打開視訊，皮蛋和小克已經坐好在鏡頭前面笑，W幫忙確認了畫面跟聲音都沒問題後，就離開客廳去二樓（W說，小孩要求她不要在現場）。

W一離開，兩個小孩就開始講話，「廖瞇我跟你說……」就開始講故事。兩個人同時講，講的是〈掩耳盜鈴〉。這故事我之前上課曾放給他們聽過，皮蛋非常喜歡，覺得很好笑，所以他們回到家之後想辦法找故事來聽了？從他們說的故事，發現他們把這故事記得很熟，姊弟倆還會糾正對方哪裡講錯了，「這句不是這樣啦，是……」我覺得很好玩，為什麼他們會把故事背起來？還是其實他們不是想要背故事，而是單純一個故事聽了好多遍好多遍自然就記起來了？

他們講完〈掩耳盜鈴〉後，我以為要換我了，結果他們竟然接著講下一個故事（根本就是他們在講故事給我聽！）；故事突然就開始了，好像沒有頭（還是我沒聽清楚），加上透過視訊他們可能沒有意識到我是否聽得清楚，就一直講下去。但我也沒打斷他們，因為我知道他們就是想講故事給我聽，很想分享這個故事。於是我就認真聽，真的聽不懂或感到訝異的地方，會出聲發問，「啊，兔子的肝？」

聽著聽著，我終於知道他們是在說一個「烏龜想要騙兔子肝」的故事。但他們真的講得好長好細喔。我忍不住看看時間，已經快十點半了，我心裡想著要這樣讓他們繼續講下去嗎？他們會講多久？正當我猶豫時，故事講完了。因為故事好像突然就講完了，他們的臉顯露出那現在自己要幹嘛的表情。我就問他們，剛剛的故事你們是看書看來的，還是看影片？還是聽來的？他們說聽來的。我說你們幾乎快背起來了，你們是聽幾遍啊？「很多遍啊！」他們大聲說。

「你們故事說完囉，那換我囉。」我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板子，問：「你們想要選哪個？」

皮蛋選成語猜謎，小克選拼字遊戲。後來他們猜拳決定，小克贏了。「好，那我們先玩拼字遊戲。」

「這裡有八個字，兩個兩個加在一起可以拼出另一個字。請寫出你發現的字。」

我看著兩個小孩專注的看著螢幕，然後手在手寫板或紙上寫字。皮蛋問：「總共有幾個字啊？」我說上面那排可以拼出三個，下面那排有三個，然後上面加下面的也有，你找找看。

小孩一邊看螢幕，一邊低頭寫字，寫著寫著突然鬥起嘴來：「你不要看我的。」「我又沒有看你的……」不曉得為什麼，看著小孩在螢幕裡鬥嘴，跟在現場鬥嘴，感覺不太一樣，在螢幕裡鬥嘴看起來更……可愛？ 但我還是有點擔心他們吵起來。我說你們可以合作啊，看總共找到幾個字？結果兩人還是各寫各的。

「你們寫好了嗎？要給我看了嗎？」

皮蛋先給我看，他說他找到六個字。我看了板上的字：休、林、木山、付、林（又寫一次），枯（枯跟林共用一個木）

我請皮蛋唸出自己寫的字。他跳過了「木山、付」。於是我在自己的紙上寫了「付」，然後問他，你寫了這個字，但你知道這個字是什麼嗎？他說不知道。小克在旁邊說，「是『付』嗎？」我說對，付錢的付。

「小克，那你的呢？你要給我看了嗎？」小克說等一下，眼睛看著螢幕，然後問：「木跟不在一起可以嗎？」「你試試看啊，看寫出來的字你認不認得？」「是杯耶。」

過了一會，小克把寫好的字給我看，「我找到七個字喔。」小克說。

「林、休、杯、仙、枯、付、村……哇，好像都找到了。那我把我找到的也給你們看。」

我把我寫的字推到鏡頭前給他們看，一邊講一邊圈，一邊說明字的意思（哈哈，現在我發現少寫了一個「估」）。

正當我要換第二張拼字時，小克突然說，「廖瞇，你知道『木』還可以變成別的字嗎？」我問什麼意思？「我寫給你看。」小克說。

「喔喔，是倉頡（輸入法）耶。」 「你打木＋木，然後按空白鍵，會變成林。然後『木』也可以代表我寫的這個。」 「對耶，你在學倉頡，那搞不好你今天可以教我。」 「好啊。」

接下來，小克果然在拼字遊戲的過程中，讓我體驗到什麼是倉頡。下面是第三張拼字卡，我提醒他們這次的字不一定是左右拼，有的字是放在字的裡面。

這是皮蛋拼的。

這是小克拼的。

這次他們拼出來的字比較少，但很有趣，他們都拼了「土」跟「口」，土上口下。我把我拼的字寫出來，一一說明後，我問，你們把「土」跟「口」拼在一起，可是有這個字嗎？

小克說有喔，「你用倉頡打土＋口，然後按空白鍵看看。」

我照小克說的，在鍵盤上找「土」跟「口」，因為我對倉頡不熟，所以花了點時間找。找到後我按下空白鍵，出現了「吉」。

「是吉！」第一次用倉頡打出字的感覺，像是魔術！ 接著小克又說，「月可以變成這些。」

接著又教我火、日、廿可以代表什麼。「倉頡就是拆字啊，你要知道字怎麼拆，像『林』怎麼拆？」

喔喔，感覺角色對調了。 「林喔，這個簡單，木跟木對吧！」 「那卉呢？」 「卉喔，可以拆出『十』，那下面那個部分可以用什麼代替？」 「我剛剛不是有跟你講『廿』嗎？」 「喔喔，所以卉是廿+十喔？」我邊說邊這樣打，但沒有出現「卉」，反而是「卅」。我說，沒有啊！

小克問我，你剛怎麼打？ 我把「廿+十」寫在紙上，遞到鏡頭前給小克看。

「你順序搞錯了。倉頡有順序，從上面到下面，你要先打十，再打廿。」 我又試了一次，成功了。 我把正確的寫在紙上，再遞給她看。

接著我問，那「琁」怎麼拆？會想要拆「琁」，是因為這是小克名字中的第三個字。這個字對我來說有點複雜，無法立即看出直接可拆的部位。我說，左邊是王，可是鍵盤上沒有王。

小克說，王可以拆成「一」跟「土」，你試試看。 我試了，可以！每次打字成功都有一種新奇加乘的感覺，讓我很想要往下試。我又想，那琁的右半部，是拆成兩個部份嗎？我挑了幾個自覺可以拼起來的部分，比如十、尸……但沒有成功。

「這比較難，你跟我講怎麼拆。」 「琁的右邊，上面可以拆出一個『人』，下面可以拆出『卜』......」小克把『卜』可以變成的部位寫給我看。

我試著打「一土人卜」，沒有成功。我說沒出現耶。我把我拼的字給小克看，小克說，你少了一個「卜」。我又試了一次「一土人卜卜」，這次成功了，成功打出「琁」了。

「所以琁的右邊是三個部位組成的，上面那個是『人』，下面的疋是『卜+卜』。」 「很好玩吧。」 「嗯，那你繼續考我。」

後來，小克又出了好幾題給我。她把字寫在紙上，遞到鏡頭前給我；我把寫好的答案，遞到鏡頭前給她。有的我可以很快答出來，比如「錢」就是「金戈戈」。有些不確定要怎麼拆，就要試打看看，像是──

小克丟字給我，我試著拆字時，我看她拿了一張紙，把紙遞到鏡頭前，想跟我解釋哪些部位是「哲理類」、「人體類」、「筆畫類」……我說，你現在一下子跟我說那麼多我也記不住（而且那張紙是細筆字，在鏡頭前看不清楚），你就直接丟字考我，我來拆拆看，我覺得直接試著拆字可以學很快。

我這樣說完後，小克把紙收回去，說：「我知道，我沒有要你馬上記住。」

那麼，小克丟字給我拆字時，皮蛋在做什麼呢？皮蛋看著姊姊一直出題考我，就說：「我也要出題。」他出的其中一題是這樣：

「你知道明間在哪裡嗎？1.西部。2.東部。3.北部。4.南部。」皮蛋問。

蝦？明間？明間是什麼？一個地方嗎？皮蛋說對。老實說我不知道明間在哪？但我猜可能是西部。

我說，「西部。明間在西部。」

皮蛋看了鏡頭前的我一下，又看看自己的板子，他說，「答對了」，接著要出下一題。

我問皮蛋為什麼會想要考我「明間」？他說，因為在高速公路上會看到啊。後來我想到，剛剛我請他們拼字時，皮蛋拼出「明」跟「間」，說不定他看到了這兩個字，就想起他曾在高速公路上看過「明間」。（這裡搞了個烏龍，寫完這段後，我才知道正確的地名其實是「名間」，不是「明間」，而且「名間」在南投，好像也不算西部？）

「下一題我要考你時刻表。」

皮蛋出題的時候，跟小克說：「姊姊，換你出題。」因為皮蛋出題比較慢，過了一會他又說：「你出兩題，我出一題ㄏㄚ。你出兩題，我出一題這樣。」

在我拆完兩題倉頡後，皮蛋的題目出好了。他畫了一個表格，看起來是不同車次的發車和到達時間。他說：「……一班8：43到，一班7：55分到，請問兩班相差多少時間？」

「1小時30分。6小時70分。55分。59分。48分。」

老實說，因為鏡頭前的時刻表我看不是很清楚，所以我並沒有認真研究皮蛋畫的表格。現在才發現，地點的順序好像有點神奇，若是逆向，台北─台南應該要接屏東，然後才是台東。但當下我沒有發現（現在寫文章時慢慢看才發現）。因為我沒發現，所以直接就皮蛋的提問，給出48分這個答案。

時刻表考了兩題。還有一題是問我鐵路南迴段在哪裡。還考了一道數學題：（6x3）x5是多少。最後一題是：「正」字加一減一，會變成什麼字？（有興趣的讀者也可以猜猜看）

我本來以為視訊上課因為得一直在鏡頭前，需要高度專注，所以可能一個多小時就結束了。沒想到他們講故事就講了半小時，第一階段拼字遊戲約四十分鐘，中間休息十分鐘（是我提議的），接著四十分鐘幾乎是一來一往的拼字、拆字、出題、回答問題。然後，11點50分時，皮蛋瞄著平板下方的時鐘說，「50分了，剩下10分鐘了啦......」那時他還想要再出一題，小克也想要再出題。11點55分時，皮蛋說，剩下五分鐘了……小克說，換我出題。等到小克出完題我回答完後，已經12點3分了。這時W下樓來，我們關掉視訊說再見。

這次的視訊課我發現，有些狀況跟實體課是類似的，比如，他們興致一來，會一直講故事或說某本書的內容給我聽。其實我很喜歡他們的分享，但我也卡在「上課時間」就這麼多，這樣讓他們一直講下去好嗎？一直到這次的視訊課，我某個開關好像突然打開了──我發現似乎不用太在意，因為我們的自學課沒有「進度」這回事，所以我不需要在一定的時間內完成什麼，做到什麼。而且我發現，當他們「想分享的需求」滿足後，「自然」就會換我，換我跟他們分享我準備的遊戲或東西。而有時他們沒有東西想分享時，那麼就我先開始。

所以跟實體課一樣，好像還是「隨機應變」，重點依舊是「陪伴」。其他人的自學課是什麼樣子我不清楚，但我發現我跟這對姊弟的自學課，重點是陪伴、講話、丟出新東西（兩邊可能都有互相丟出新東西來）。

那麼，跟實體課不太一樣的地方，是什麼呢？

有件事很有趣，但我不確定這跟視訊有沒有直接相關，就是──我知道小克在學倉頡（因為她要開始自己寫自學報告，所以最近在學打字，她跟Ｗ討論後，決定要學倉頡）。我就想，我不會倉頡，搞不好我可以請小克教我倉頡？因為如果她可以教我，就代表她得先會，她必須真的會，才有辦法教我。我有這個念頭，但不確定可以如何發生？但我隱約知道自己必須「被動」，我甚至不能先懂太多（雖然我還是有先做一點點功課，大概了解倉頡的邏輯），但我必須知道得夠少，這樣才能讓別人教我。

可是實際上到底會怎麼發生？我需要主動問她嗎？我不確定。結果在這次視訊玩「拼字遊戲」時，它自然的發生了，而且是由小克主動。也因為她的主動，我才發現對耶漢字拼字跟倉頡拆字，兩者本來就有很類似的東西，而這是小克發現的。

但我也在想，如果這拼字遊戲發生在實體課程，會有什麼樣不同的發展嗎？比如小克一樣會想到倉頡嗎？她正在學，這是有可能。那麼，視訊課跟實體課究竟差別在哪裡呢？

我想差別在，她「必須要寫」。

如果是實體課，我猜她會拿著那張Ｗ寫好的「倉頡字根表」，直接指給我看。但因為那張字根表透過視訊看不清楚，所以她得另外寫大一點給我看。或是有時，她會用手點螢幕（我遞到鏡頭前面的字），我說你這樣點我看不到，不知道你點哪一個字，你用寫的啦。她就會說，好啦我用寫的。

老實說，我不確定自學生是否都如傳聞──不像一般在校生那麼能寫字──因為他們沒有被要求要練習，沒被要求一定得寫，加上書寫的重點在能夠溝通，所以「如果我能達到可以表達、溝通的效果」，那也不一定要「寫」。但這次的視訊課，比如皮蛋要出題給我，他就必須要寫，雖然這也可能發生在實體課，但不曉得為何，它先發生在視訊課。

我猜可能是，這樣可以跟我有多一點「互動」。因為在實體課時，我們有時會各做各的，三人在同一個空間，有人在畫畫，有人在寫字，有人在設計遊戲，各做各的，但一起陪伴。但視訊課時如果各做各的，好像就沒有互動？所以很自然的我們做的都變成拋接式的，一拋一接，一來一往。

他們丟給我的，多半是正在學或是平日感興趣的。前面說了，小克正在學倉頡，而皮蛋是很愛鐵道、會注意地理，也喜歡數學。

這次的課是這樣。我們約好下週同一時間要再來視訊。下次視訊，會是什麼樣呢？

（PS.皮蛋約六歲半，小克八歲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