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大學念七年畢不了業,手搖杯打工慢手慢腳整天被顧客罵。他對他的未來很多迷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留在台北大染缸繼續混、還是回老家接乩童。
一手照顧他長大的阿嬤突然倒下,回到老家,他覺得大人們好煩好鬧。阿嬤有四個兒子,四個都不爭氣。阿嬤還沒走,就急著去找阿嬤存摺分家產。四個大人在阿嬤身邊大打出手,少年又氣又無奈,就像每一個看不慣長輩行為的你我,只能別過頭裝作沒看到。
他長大的房間是老厝的加蓋頂樓,房間很小,卻處處回憶。牆上貼著幾張手作卡片,是他跟阿嬤的記憶。老厝隨便一個轉角,這個溫和的大男孩總能絮絮叨叨的說出一番過去的故事。
他還記得,家族曾有過的榮光:從這到那邊(手指遙遙比劃著),都曾是咱家的田水;他還記得,家人曾以阿嬤為中心,歡快的團聚控窯,那時阿母還未離家,他笑嘻嘻的依在阿母懷裡,彷彿不用長大。
外面的世界很大,老厝很小;但他斷不了老厝的根,那些又愛又恨的親人都在這,斷了老厝,大家就會四處飄零。
這是今年台灣最紅的一部自製戲劇。播映以來不但收視率節節上升,更引起許多年輕觀眾的共鳴。
「我想起了我阿嬤⋯⋯我也是阿嬤帶大的。」
「喪禮時,真的會看到各種親友醜態⋯⋯」
然後在五百年前的明代,有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他八歲喪母,只能聽著家中老婢叨念著:「對,伊阿母當年⋯⋯」淘揀殘存的回憶。
他也是由阿嬤一手帶大,一直記著當年他在書房唸書時,阿嬤拿了個阿祖用過的笏板(不是泡麵、但合理推斷也會有宵夜),鼓勵他好好念書,出人頭地。
(大母)比去,以手闔門,自語曰:「吾家讀書久不效,兒之成,則可待乎!」頃之,持一象笏至,曰:「此吾祖太常公宣德間執此以朝,他日汝當用之!」
他還記著家裡曾有過的榮光和期許,卻也阻止不了家族分裂。一間好好的老厝被隔的廳不成廳、灶不是灶,他看盡家中長輩總總醜態,無能為力下只能自許:
期許自己有一天不要變成這樣討厭的大人、期許有天自己能讓這個家族重新找回榮光。
項脊生曰:「蜀清守丹穴,利甲天下,其後秦皇帝築女懷清檯;劉玄德與曹操爭天下,諸葛孔明起隴中。方二人之昧昧於一隅也,世何足以知之,餘區區處敗屋中,方揚眉、瞬目,謂有奇景。人知之者,其謂與坎井之蛙何異?」
蜀地寡婦清、諸葛孔明皆是憑一己之力重振落魄家族,立德、立功,甚至也「立家」的代表。少年躲在自己那個小小房間,默默的寫下這二人、寫下對自己的期許。對未來、對自己,他覺得光明可期。
然後在很多年後,他聯考n次失敗,妻子過世多年,他已經成了大人,卻不見得是他想要的樣子。在外漂泊打拚多年,依舊一事無成,回到老厝,翻到十七歲時寫的日記本,看到當年自己寫的文章,他沈默了。
那些愛的人出現了又離開;那些厭惡的事從不離去。他只能努力的讓自己不要染上醜陋的習氣,可他在世人眼中,始終是個魯蛇。
最後的最後,他只提筆,默默寫了最後一段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很淡很淡的一句,但人生太多事,有時也只換得一滴淚的訴說。
2017的鄭花甲、1517年的歸有光,兩個橫亙五百年的少年,卻有著如此相似的成長背景。少年有光不會理解花甲時代的手機高鐵民主自由,少年花甲對有光的印象可能只是
「噢,就是篇很無聊的課文,老師一直唸注釋,我睡著了。」
可是他們其實如此相似,甚至──
我們的生命中,也都有過類似的情感:對家人的思念、對不成器長輩的憤怒、年少時對自我的期許,長大後看著過去的日記,唇邊那一抹苦澀的微笑。
這些情感,橫跨千年依舊可以引發共鳴。花甲少年轉大人,不正是一篇喜劇收尾的「項脊軒志」?
我們今天學習過去的思想與文章,要排除2000多年帝王專制的複雜背景,就原典來思考其中普遍的觀念,看它能否超越時間空間的限制,對人類發出永恆的呼喚,呼喚我們的心回到最原始最純粹的情況,領悟「人性向善,擇善固執,止於至善」,讓我們這一生可以有一個方向、有一種指引,在沮喪低沉跌倒時,找到爬起來的力量。
出於傅佩榮教授的話,我略作修改。
教師是母鳥,先將食物咀爛、容易吞食了,才餵給嗷嗷待哺的幼雛。時代有落差的文章自然要整合,細心整理出適合這時代的菁華,但絕不是全盤否定。
沒有任何知識不是建立在前輩的肩膀上,沒有任何的天才作家可以前無古人。
否則,當真會後無來者。
#推薦課堂搭配影片
羊咩將「花甲男孩轉大人」中的相關影片記錄於下,提供給各位老師教學時參考噢
(因為有版權問題,所以這邊就不附上連結了)
第三集
20:00~25:15 叔叔伯伯們討論賣掉祖厝,四叔(柯叔元飾)講述老厝的回憶(可和本課藉屋懷人呼應),花甲看破舊豬舍回憶昔日阿嬤辛苦拉拔孫兒長大的過程
49:37~53:11 叔叔們為分家大吵,可搭配「諸父異爨」
第七集
16:30~16:35 阿嬤過世後,花甲在阿嬤房裡睹物思人,可與有光思念大母段落結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