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搬家了。
最先住在share house 裡,聽著隔壁的人早起上班頗為折磨;且深怕需要閒聊,甚少涉足共用兼交流的廚房。
不久後找到兼差的中文老師工作,終於會在有出門上班的那天晚上,走近車站附近的やよい軒吃一份定食。其它時候只吃三明治說服自己有肉有菜來果腹。走近超市只買牛奶優格。要買點心時再三衡量,想起從前媽媽說剛結婚時連一碗路邊的陽春麵都要想許久。
媽媽常常會老王賣瓜,說我一人在海外漂很難但做得很好;說不知道自己在我這個年紀時能不能做到一樣的事。我不禁反駁「你在我這個年紀已經結婚生子了!」在我看來,一邊工作一邊養育孩子,比一個人在海外還要難,難於登天。
然後找到了正職工作,從share house畢業,住進套房。找房子時,又感覺很折磨,錯覺似乎沒有人會對我真心相待——找到日本人房仲時,他們覺得外國人很難溝通很難成約;找到中國人房仲時,他們覺得你人在海外還要用中文,只有這點程度。此為個人體驗談,未必適用所有人與所有房仲。更重要的是,如果有錢,當然越過所有隔閡什麼臉色都不用看。
所謂「資訊弱勢」。當露出身份是外國人的瞬間,就被對方掂量,有哪個部分是可以「不用解釋」的。選擇「不用解釋」,當然有很多情況。比如覺得解釋很麻煩,比如覺得不解釋對自己比較有利。
其後荒唐滑稽地剛入職便展開漫長的好想轉職之路。又哭又笑說起來比較有節奏感,實際上大概是心如死灰與哭也沒用反覆橫跳。直到前許日子。有如石破天驚,創造天地萬物的第一聲驚雷劈落;像突然鬆開扭緊的發條,所有的事一件接著一件接踵而來。或者更正確的形容,像是在顛簸的路上勉力開著車,卻突然前方出現需要急轉彎的彎道,手忙腳亂地調整所有可控制的機械,希望可以平安過彎不用墜落山谷。
「不太適合活著」是個微妙的評價。有時聽起來像是在否定他人的人生,有時則聽起來像是包容一切結果的寬慰。在嘗試控制這破爛車子去過那急轉彎的中間,包含度日如年的掙扎,感覺自己為什麼在這裡鏡子裡的是誰。在孤獨的夜裡登山,注視著自己的手電筒照出的一方光明;一邊分神揣摩在其它黑夜裡登山的他人,是否跟我一樣喘不過氣來,每天覺得很勉強。還是也有人神采奕奕,仰望山上澄澈的星空,漫步一樣地朝向終點邁進。
要搬家了。這次的距離不是從一個城市的東邊到西邊,這次要飛越至少五百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