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位思考

近日跟以前的同事聚會，天南地北的聊聊各奔東西的酸甜苦辣，那一年的槍淋彈雨下的喘息生存戰，有人忍氣吞聲，有人身陷埋怨，有人很快陣亡，更有人奮力的殺出一條血路直達天聽，大家的學歷經驗大同小異，因為要進入這家大公司沒有三兩三可也別指望上梁山，唯一相同的是，那身陷其中的混沌，直到離開的那一刻，沒有人知道發生甚麼事，直到團隊散落各地後，經過了社會的變遷與年歲及人情世故的交替激活，歲月沒有饒過每一個人，但也間接帶給大夥重聚後更明瞭至聖先師年歲的箴言，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是阿，重聚的朋友都是知天命之年，當年烏黑的頭髮斑白了許多，稚嫩的臉龐被些許皺紋添上了老妝，餐桌上飯菜吃得少些，酒倒是敬的殷勤，或許在每一個開拓疆土背後的辛勞，藉著酒杯的鏗鏘呼喊與勸酒中，傾吐著歲月的刻痕。

那年的小林，今日的林桑率先發難，他訴說著自己的公司最近調薪過後，底下有位沒有被調薪的部屬私底下對他有諸多的不滿，到處見人就抱怨，如果僅是部門內同事發發牢騷或許也無傷大雅，只是這個怒火不斷的透過跨部門同仁渲染傳到林桑的耳中，周遭的同事都提醒他要加以制止與指正，只是林桑按兵不動強忍著，因為當年在原公司時，他也曾經跟現在的部屬一樣，常常跟別人數落那像魔鬼般凌虐他的老闆，當然，更令他不服氣者是同一個部門內就屬他最努力，可是他永遠被罵得最慘且績效永遠殿後，內心慢慢形成吞噬心智的黑洞，怨恨、抗拒、害怕與恐懼瀰漫著白天與黑夜，辦公室內與老闆激烈的言語交鋒，聽命不順命的反抗再加上努力付出只是一個在背後被笑稱戲子的汙辱，他像極了被逼到絕境的野獸，使用著上班麻木的承受，下班消極的反抗接收指令，可是偏偏老闆特喜歡在下班交接工作，當然這樣逆天不順從老闆的下場，就只能發配邊疆順更賜你永無翻身之境，那一年在自信心被針貶的體無完膚下，他黯然神傷的離開，直到聽到部屬因為一個沒有調薪的比較就到處說三道四，林桑像看到昨日的自己，一個視野只能在自己的位置上的不斷來回衝撞，私自以為我在這個位子的努力應該得到相對應的代價，尤其別人有我也應該有，原本這樣的思維看起來好像是天經地義，直到當林桑被高階主管叫到辦公室討論這件事時，高階主管直接點出此人在現在的位置上的價值已經是高薪了且薪資原本在體制上就是屬於機密，此人卻在組織內不斷散播對主管不利的言論，不明白自已的位置的價值也就算了，在組織內創造矛盾更是不可取，高階主管希望林桑對此要有所處理，林桑深刻體悟昨是今非，那年的自己就是陷入自己架設的藩籬中，私自以為天下人皆負我，只有我獨醒，只是後果就是毀了十幾年的牛馬之勞，而今，這個部屬也重蹈當年之轍，他還在祈求勞力對價與別人比較下的公平正義時，殊不知世代更替已經從十年變更為一年，那年的勞力已經被未來價值取代，他還在他的位置上看著井底的天空呼喊著不自由勿寧死時，組織卻已經磨刀霍霍等待下一個舉措。

張sir看見林桑有些遺憾與落寞時，趕快拿起酒杯敬大家一杯化解尷尬，他以我們這群老大哥的姿態安慰我們這群芭樂世代，雖然大夥未如大企業家的大富大貴，但至少也都在某個領域佔據了一個有利的位置，反倒是他開始感嘆現在的年輕人因為資訊獲取容易，總像夜郎自大的滔滔不絕地訴說自己專業的出類拔萃，確實在因應現在新科技的運用上有著這群年輕人天生的優勢，可是工作場域的出人頭地並非僅是如此，當這些自以為專家的專業人士被拔擢到主管位階時，總還是用著同一套專家的工作方法來管理面對底下一群跨世代的部屬，可想而知，老員工佔據了年紀與年資的優勢，掌控著資源、人脈與某些專業的秘訣，官威在這群跟著領導階層一起出生入死換帖兄弟的保護傘下，強硬的咄咄逼人只是更凸顯出這群年輕管理者的無能，而面對更年輕的員工時，更無法體認新世代的工作價值已經與過去的年歲天差地遠，工作生活平衡與虛假的公平正義促轉會常在年輕人之間流傳，工作要求前必須先提供甜頭的交換與過往先有戰功再爭取升官加爵的機會已經背道而馳，可是這群專家主管卻還是拿著績效指標要大家往前衝，老員工的推拖拉，新員工想要更多的獨立與自由空間的少加班政策，一個高傲的聰明才子是無法當一位戰場上指揮落定的大將軍，可想而知，有人中箭落馬、有人隨之沉淪、有人死命地在不同部屬間吆喝但卻都未竟全功，張sir看在眼裡於心不忍，想要偷偷的傳授這群學歷高傲的主管時，卻總是不得其門而入，他們的自信蒙蔽了雙眼，自尊更令其難以彎下腰俯拾地上的珍珠，張sir其實不是想要倚老賣老，而只是想提供一個學校沒有教的職場生存術。

張sir年輕時頂著那年的顯赫學歷，曾在一家傳統的食品廠工作，部門內每個人的年資一個個比天高，背景顯赫到與創業董事長胼手砥足的稱兄道弟，他曾經仗著學歷與聰明才智看不起這群國高中學歷的老師傅，一進到到職場就開始想要帶著書本高不可攀的理論大刀闊斧的闖蕩一番，實不知所有職場真正運行的不全然是規章制度，地下總司令比比皆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古代良言，在職場上卻是常常被忽略的古人智慧，張sir使出威脅利誘的雙殺絕技，苦等結果只剩表面順服私下反抗，直到某一日他看不過去這群老賊的訕笑嘴臉，親自上場進行麵團攪拌的操作，雖是機器代勞，可那麵團少說也有數十公斤，當他將這麼龐大的麵團透過機器往上緩緩升起，在傾倒到輸送帶時，一個不小心整個麵團砸向在底下操作的張sir，那一瞬間他沒了意識，等到他睜開雙眼時已經在醫院的病床上，輕微腦震盪加上右手骨折，病床旁站滿了每一個工作站的老師傅，大家七嘴八舌地安慰與關心，那一刻他才明白，工作的推動原來有時需要的是情感，是認同，是尊重、是理解。

五十歲的男人只剩下一張嘴，常出現在我們這群萬綠叢中一點紅的李梅口中，這群老人最年輕的妹妹，想當年在那個日本公司男尊女卑的體制下，李梅頂著睥睨群雄的學歷在一群男人的天下中廝殺，雖然最後還是不敵偏見的封殺，最終還是黯然神傷投懷到美系外商，經過多年的努力，最終爬到行銷總監的位置，今日李梅穿著一身粉紅，嬌媚如前，當年追她的異性野獸沒有一打也有一手，大夥槲光交錯之際，兩頰微微泛紅的李梅有感而發，當年進入公司之際，原本想要一展鴻圖大業，誰知時不我予，天時地利沒有配合，雖有名校光環卻還是鎩羽而歸，不過，此時的她反而感謝起當年那一段日系公司的磨練，科層式組織嚴謹的年代，還存在著班長、股長、課長、副理、經理層層審核管理的作業，看似沒有效率，但對於一個初出社會目中無人的年輕人卻是最好的磨練，一個報告被每一層主管退件是家常便飯，每一層主管會因著他的位置提出他的建議與要求，過程繁瑣令人生厭，尤其常常一份原本要推行的專案有可能隨時會被翻案的擔憂下，李梅因此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與換位思考的能力，每一份報告，在其心中總是不斷的推敲與演練，因為她明白要提升效率與縮短工時最好的方式就是破解每階層主管的思維與需求，當然，禦敵之術在算計人心，她總是準備三套進可攻退可守的策略與主管交手，從剛開始的一份報告被退10次，到一次達陣，這樣的心思淬鍊，讓她在美系外商的工作過程如魚得水，尤其要面對很多的日本客戶時，那擒賊先御心的縝密推演，使得她總能以站在客戶的立場，思考出可以創造雙贏的絕佳策略，牢牢拴住每一個客戶的心。

年紀越大的聚會，回憶的時光總是面對未來終極站徬徨最好的暫停鍵，幾個老人因著各自家庭與工作的繁忙，再加上疫情的干擾，見面一次，就好像不知何時有下一次，菜餚的美味已經無法填補回憶的真情流露，反而藉酒微醺迷糊之際，將工作場域的虛假拋在一旁的會心交融，總是那麼令人暢快淋漓，曾經當年的渾沌，在今日同桌共飲暢懷回憶，竟一點一滴清明了起來，當年的迷濛，有人、有境、更有緣分，所以我們分開了，而今，我們各據山頭，除了各自專業的養成及因緣聚會的運氣外，原來還有一件共通點就是我們都練就一身換位思考的好本事，當我們還不是主管時，我們的思維就開始跳到主管的位置，當我們在管理者時，我們又轉換到理解每一個部屬的立場，當我們進行跨部門溝通時，堅持己見往往是最後推出的一道菜，對方在想什麼、需要什麼才是我們第一個沙盤推演的第一首選，美好的時光總是來的快去得也快，幾個老人透過酒杯的撞擊，喝下最後一杯酒，許下了下一次回憶倒轉的播放鍵。

生涯設計師-郭銘樂Robert

(NCDA CDA 職涯發展諮詢師認證/擺渡第九期 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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