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與人: 國花的執念、殘念與懸念 （上）

在植物學上，植物通常被分成根、莖、葉、花、果實、種子等六大類來剖析，其中，與人類精神生活最為密切的，當屬「花」了。人類會賞花、詠花、護花，雖然偶爾也會食花，但基本上不是為了「果腹」的。

人對花的喜愛，是很「玄」的。

當然，這種玄妙的感覺，碰上「錢」還是會變質的。美麗的鬱金香就曾在十七世紀初資本主義剛剛興起的時候，在荷蘭引發過一波泡沫經濟。

除了「錢」之外，「權」也是影響人類社會運作的重要元素，自然也會改變人與花間的關係。選一朵花，象徵「權力」，遂成為是現代國家彼此較勁、相互區隔的常用手段。

國花的選擇，也因此成為國家領導者凝聚人心的重要決策，而「用心」的人們也可從中讀出其所代表的時代精神（zeitgeist）。

基本上，「梅花」算是近代中國被選出來的第一種「國花」，所以，讓我們從「梅花」在台灣的歲月談起。

「梅花」確實曾經是中華民國在台灣的重要象徵，只是隨著台灣自主意識的抬頭，越冷越開花的「梅花」也逐漸淡出台灣民眾的日常生活之中，取而代之的是地圖上的「蕃薯島」。

基本上，這種情形是在李登輝主政以後所發生的改變，而且大多只是繞著其「外形」加以發揮，讓「芋仔」和「蕃薯」之別一時大為流行，並沒有太多具有啟發性的知識論述，所以——基本上只能算是一種很重表面形式的地方文化論述。相較之下，梅花在蔣經國執政時期的精神意義就大多了，除了用以詮釋憲法精神外，還有歌曲、電影、加上餐飲形式呼應，處處都在提醒國民要效法梅花不畏嚴寒，努力散播芳香的精神。

至於「蕃薯」，雖然是備受肯定的健康食品，不過，其可食用的部分畢竟是地下根，）雖然常被當作獨派的「國家徽紋」（national emblem），但好像很少被加以妥善詮釋：畢竟，誰會希望自己的國家被埋在地下，然後，一出土就被吃了！

相較之下，應該還是「花」的寓意比較鼓舞人心，只是，中華民國為什麽會選梅花當國花呢？其又透露出什麼樣的 zeitgeist 呢？如今的台灣人，即使自稱是「中華民國派」，恐怕也搞不清楚。

既然 zeitgeist 算是一個世界通用語，我們可以試著從德國的國花「矢車菊」著手，考察一下「矢車菊」是如何成為德國國花的 ?

這番考察自然要牽涉到德國歷史，不過，先認識一下「矢車菊」在歐洲的文化形象也許可以讓我們找到探索的方向。

首先，矢車菊的拉丁種名是 centaurea，這個字其實是源自於希臘神話中的 centaur ，是一種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馬的混合體。要說這樣的混合體有什麼特性，將其次序顛倒反而會比較清楚——大家可以想像一下，如果有一個混合體，上半身是馬、下半身是人，又有什麼象徵意義呢？ 當然，這牽涉到「馬」的形象問題，不過，古希臘文化是「自然傾向」很重的民族，所以，朝「自然特性」上的差異來解讀也許會比較接近古希臘人的想法一些。

（各位覺得下圖中哪一種組合比較優呢？）

基本上，這兩種排列頗像愛爾蘭的作家蕭伯納（Ｇeorge Bernard Shaw) 所講的「優生學」笑話 —— 據說，曾經有一位美麗的美國女士寫信給蕭伯納求婚，內容大概是說：「從「優生學」的角度看，一個具有我的身材和你的頭腦的孩子，將是多麽美妙，而我們若是不能共同生育一個孩子，又將是多麽遺憾啊？」而蕭伯納在接信後，也毫不遲疑地提筆回信：「親愛的女士，如果這個孩子有我的身材和你的頭腦，那可怎麼辦呢？」

從這角度觀之，希臘人對centaur的想像還算蠻正面積極的，是不是呢？

而且，就是因為centaur 發現了矢車菊的醫療效果，所以矢車菊就被稱作 centaurea 了！從這點看，centaur， 應該是對草藥很有興趣的一個族群吧！

另外，矢車菊還有一個英文名字叫 「cornflower」，也很值得注意。這個名稱的來源，據說是因為其在玉米田中很常見而得名的。

說到此，對世界史有興趣的讀者一定會聯想到玉米是美洲人馴化的糧食作物，而原來在歐洲處處可見的矢車菊，會成為玉米田中除不去的野草野花，想必是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帶動的物種大交換後對歐洲所造成的變化之一。

至於，矢車菊最後為什麼會成為德國國花，而梅花又為何會成為中華民國的國花呢？這應該與「國民國家」這概念的「迷因傳播」有關，值得對國花有興趣的各位讀者繼續推敲。

（未完待續⋯⋯）

推薦參考書籍：

歷史與現實：松岡正鋼的思辨課 （北方文藝出版社 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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