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隨筆：一段把抗拒轉化成作品的過程

這天帶孩子作畫，令我最有成就感的就是這一幅作品。這作品或許說不上美麗，也談不上什麼精湛的技巧，但之所以能令我有成就感，是因為這是我跟他相處第二年來，第一幅我們兩個一起成功合作完成的作品。

這孩子不會說話、對某些事物特別執著、力大如牛，情緒偶而突然起來了，忍不住就會抓傷身邊的同學老師，或是破壞物品。而今天他也是一如往常不太願意配合班級活動，不願意畫畫。之前若是他表示不願意的話，為了避免他鬧情緒傷人，我都不會再勉強他，但這天我打算做一點突破性的嘗試。

我故意把粉彩筆和畫紙塞到他手中。一開始，他馬上把筆用力丟掉。嗯，這反應完全在我意料中，不過我今天沒打算就此打住。我先不勉強他拿筆，而是自己拿粉彩筆在畫紙上塗鴉給他看，等他習慣我坐在他面前畫畫的狀態後，再進一步嘗試拉著他的手去塗抹粉彩。

孩子起先溫順地讓我帶著他的手抹了幾下，我心想有進展了，馬上趁勝追擊，又再拿了別的顏色塗在畫紙上請他塗抹。他先是用手指在畫紙上抹兩下，接著一撇頭，收手不畫了。嗯，還是意料中的反應。

接下來，無論我怎麼想跟他互動，他都故意別過頭去，或是乾脆閉上眼睛，看來是認真的不想畫，不過我可沒打算放棄。我想試試讓他看看粉彩筆畫出的鮮豔色彩，或許會引起他的興趣，於是我就開始在他面前拿各種顏色的粉彩筆，一邊把圖畫紙用色塊填滿，一邊跟他說"00你看，老師今天帶你一起做一個超棒的作品唷！" "00你看，顏色好多好漂亮唷"。一陣子後，我發現他開始在偷瞄我在做什麼了。

等我整張紙都塗滿色塊之後，我展示到他眼前，結果他又別過頭去。"好~最好玩的來了，我要推顏色囉！"我便說著，邊用手掌豪邁的在畫紙上亂抹，把五彩繽紛的色彩融合在一起。嘿！我又發現他在偷瞄了。"來~我們一起抹呀，很好玩耶"我把畫紙交給他，讓他像是洗手一樣兩隻手掌夾著畫紙摩擦。只見孩子一開始又是敷衍地摩擦兩下，接著就把畫紙丟掉，別過頭去。

於是我又來變新花招了：我把畫紙揉成一團紙球，然後在攤開，接著再對正在偷瞄的他說："那我們來把紙用力揉成球好不好？你看這樣揉起來再打開，出現很多彩色的皺紋有沒有..."，說完我就把畫紙拿給他。這孩子接過畫紙後，便默默地在我面前把它撕！掉！了 ！

不過我依然不死心地答腔："哇！你想要撕開呀，好呀，那我們用撕開的方式創作，既然撕開了就多撕成幾片吧！"最後，我把孩子撕成若干片的畫紙重新拼湊貼在另外一張圖畫紙上，並留下一些部份不貼，留下像地圖上陸地、島嶼海岸線的效果。

一來是因為我不想否定它撕畫紙的行為，因為這些孩子從小到大接受到的否定已經太多了；二來是這也可以表現出我眼中這孩子與周遭環境相處的模式--表面上它像一座孤島與他人隔絕，實質上他又處處與周遭環境的人事物息息相關無法分開，就像海面上看似互不相關的兩塊陸地，海底下卻是兩塊接在一起、互動密切的的板塊；而這兩個看似不相干的陸地會因為這藏在海底的板塊互動而產生地震、火山的連帶干擾。想必這孩子也日日深受這些地震和火山的干擾吧？可惜他不知道這些東西是越抗拒，就越無解。

之後我還會繼續帶著這孩子作畫，不曉得能不能有機會替他這座孤島搭起橋樑，連上這個廣大繽紛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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