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系列 ｜百貨業的莉雯

該怎麼說呢，我不知道這世界期許我們怎麼樣。

每天睜開眼，鬧鐘大概都是8:55分；我是不用打扮化妝就能出門的人，但牙跟臉都還是得洗漱吧。再說，我已經比理想預計的時間晚了大概十五分鐘起床，我們公司是9:30打卡上班，差一分鐘就要寫假單然後會扣一小時的薪水。

大家都是這樣吧！ 因為無法準時起床，所以也沒心思思考要穿什麼衣服。衣櫃打開清一色都是單一款式Ｔ恤，大概就是顏色的差別。還好我是個衣著風格簡單的路人，每天就是Ｔ恤牛仔褲，出門前頭髮一紮、拎著我媽口中的垃圾袋（帆布包），9:10準時出門。（這點倒是每天都一樣，好像身體機制有內建一個底線。會讓肌肉跟腎上腺素準時在這時間點發揮作用。）

但影響我今天會不會遲到的關鍵是什麼呢？

你們知道公車時間是固定的對吧，確實他是固定的。只是世間所有的變數都是人，這點連公車動態app也沒辦法管理。所以如果今天車況順利、用路人都乖乖，我的公車就會準時出現，那我就搭得上預期的那班捷運，準時衝進辦公室打卡。不巧的是，常常公車早一點或是晚了那麼一點來，我就差那麼一分鐘，這個月就不會被扣錢了。

牙尖嘴利的都是公司會計，畢竟他得來好好上班，我們才有薪水可以拿。說到薪水，你覺得我一個月能賺多少錢；每天上班八小時，有五六個小時的時間都在處理情緒。客戶的情緒、老闆的、會計阿姨的、我座位旁邊同事的，喔對還有廠商的。 我們平均每一個上班族都受過至少十五年上下不等的教育；我們在職場累積最多有成就的事卻是：安撫別人或是惹怒別人。不知道你是哪一種，總之我是後者。

每個月我最快樂的事啊？

我本來想說應該跟所有人一樣，是拿到薪水的那一天，但細想想也不盡然。如果那個月的數字比預期的少，我心裡不僅快樂不起來，還會替自己貪睡那一兩分鐘的權利都沒有感到難過。

所以我想大概是老闆沒來上班的那天吧，至少那天少一個需要被安撫的人。 我覺得長大的世界就是這樣，你搞砸了你的生活，然後你再來搞砸其他人的。藉此去聊以安慰；畢竟看到有人比你更慘，你還會覺得自己晚餐只吃一碗乾麵（能加滷蛋，而且一整顆）、一盤燙青菜跟一碗肝連湯很可憐嗎？不會，因為你同事只能吃一碗乾麵不能加蛋。

心靈雞湯的書都這樣說：「 不要比較，內心的富足才是你最珍貴的寶藏。」 完全同意。但我認為後面少了一句：但比較這件事，可以讓你獲得更快速簡單的快樂。

誰不喜歡簡單快速？

速食餐廳的崛起是有意義的。透過高熱量食物的攝取跟簡便快速的飲食方式，人可以短時間滿足自己。不論是內心還是腰圍，再說，攝取高油脂的食物還有助於發洩情緒。（這道理我曾經在一本談論人類演化的書裡看過，大概意思是，因為生物需要能量才能度過演化淘汰；擁有高熱量和脂肪，是寫在基因裡的保衛機制。）諷刺的是，也是這些油脂還有熱量造成人類死亡的多數原因。 瞧瞧，哪個辦公室的女孩們不喜歡團購零食還有甜點。我後面那個Jenny，她是這層樓的團購班長。下午來個水果塔跟一杯飲料，你就會覺得自己還能主宰自己的人生（下午茶）、能在上班時間還能攝取糖分，順帶能消磨一些時間。實在是太有出息了。

如果可以啊，我會希望下輩子不要再當人。又或是說不要再輪迴了，覺得長大都是一場謊言。不管我有沒有好好念書，我每天的生活都不會脫離睜開眼睛、趕著上班、賺錢餵飽自己。我知道我知道，現在有很多人是能自由安排自己的時間來賺錢。但你告訴我，你再怎麼光鮮亮麗、自由無比，你有沒有帳單要繳、肚子需不需要吃飯、如果想出國旅行或是想買的東西是不是有非完成不可的工作來換取金錢？ 就算你是富二代，你也不會覺得自己已經太幸福了、生命不需要那麼多錢。有嗎？你有這樣覺得嗎？ 我們都是一樣的。只是完成這些事情的步驟和方法也許不同，但你得承認。不論你多厲害，你還是會覺得別人的生活比較好，因為那樣簡單快速。

所以我說，這世界還期許我們什麼呢？

——25歲，百貨業內勤部莉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