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8-19|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心理治療58-崩潰

昨天的治療拖到今天才寫,很重要的原因在於,我其實不知道怎麼紀錄這樣的過程,我害怕再重複的想,我會更加的崩潰。
我畫了迷宮,你說,嗯迷宮嘛,我說嗯,可是我不知道有沒有出口,說完我就哭了,你堅定的說,我會陪你找到出口的!我說萬一走了很多條路,都發現沒有出口呢?你說人生一定有出口,這不是基於醫學的根據,而是基於你對於人生命意義與存在價值的信念。你說要陪我一起找到人生的價值與意義。
我說我前天在網路上跟網友(馬偕醫)的醫學生互嗆,他嗆我政大社會文組仔也妄想考醫科?我說我其實非常討厭在這些重考版、考試版裡充斥著驕傲的醫學生,鄙視其他所有學科,覺得別人是廢物,一直戰校系,在台灣的教育體制下,醫生至上,除了醫學系,其他的人很少發言,大家也不會露出自己的系名,其他執照系在醫學生眼裡都是廢物,等著被淘汰,更不要說文組的學校,更是被鄙視到底。我討厭這樣的社會文化,我會講這個,是因為這讓我想到,我當初十七歲之所以會爆掉,是因為我高中的時候,發現我哥考上台大,回來有一股台大人濃濃的傲氣,除了台大,其他都是渣,研究所也要純種,不然都是來洗學歷的廢物。我從國小一直要自己以台大為目標,但那時候我開始厭惡台大人,我開始討厭台大,可是我還是逼自己朝著台大邁進,日復一日地讀書,高三時,我崩潰了,因為那個衝突實在太大,我沒辦法消化。我說其實我後來很感謝我讀政大,在政大,我不用成績很好托福很好就可以去歐洲交換,我當時申請到三所學校,一個在立陶宛是我後來去的地方,一個是中國的清大數學,一個是香港中文大學,都是很好的學校,因為政大基數少,所以我不用很厲害就可以去交換,如果台大,我可能邊都沾不到。在政大我雙主修輔系、學程,還學了一堆語言(俄文、捷克文、波蘭文)在應數系我找到人生的摯愛,我很清楚沒有什麼比數學更迷人,即便當時也是讀的苦哈哈,每次只能考三四十分,小考都零分,但在過程中是學的很愉快的。其實在推甄經研所時,我請教授幫我寫推薦信,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看好我,他問我為什麼不去美國直攻博,去讀個數學或統計,他可以幫我寫推薦信,我心想我可能沒那麼聰明,而且我也不想當教授,所以就沒有答應了。
你問我為什麼要讀醫?我說因為我很嚮往成為跟你一樣在乎人,始終對人抱有熱忱的醫生,我想要直接的助人,我說張醫生其實跟我說他當主治四年,熱忱已經消磨殆盡,他覺得看診好累,但在你身上,我看見你對人的不放棄。
你說不然我想要讀什麼?我說台藝大,你說台灣藝術大學?似乎非常驚訝我的回答,我說嗯我想讀電影啊,你說為什麼不讀,我說攝影出來沒錢賺啊,你說助人的方式有很多,教數學、攝影也都可以助人啊,我說我知道,但那不一樣。
我說我大概從四月吧開始幫助一些青少年網友,其中有一個到現在還有聯絡,他會跟我講非常多事,他的問題一大堆,但他希望我以網友的身分陪他,不要給建議,所以我多半是聽,可是最近我發現我開始認不住了,我開始覺得為什麼他在同一個地方一直繞,為什麼他不去解決問題,我開始想這樣的我,真的適合當助人工作者嗎?你沒回什麼。
你說你聽起來的感覺是我把每一個出路都封起來,然後把自己困起來,告訴自己無路可走,你說海德格說人是被拋到這個世界上,被拋沒有選擇,但當我們一進入世界,就開始要選擇,我說我知道啊,我一直都在逼自己做討厭的事,你說為什麼要這樣逼自己做討厭的事?我說因為我討厭這個世界。你說這有什麼關聯?我說從小我就討厭這個世界,我討厭社會規範、道德、社會化、各種主流價值觀,可是我不敢做自己,你說為什麼?我說因為我不想特立獨行,所以我努力的做主流下該做的事,你說為什麼我把我所做的每件事都說得很不好?你說我在輔導青少年不是也讓他很信任我,關係打的非常好?我說是啊他很喜歡我,我說我啊,一直在做別人覺得好的事情,我讀政大別人也覺得好,我讀數學,別人也覺得厲害,可是我這些真的是我要的嗎?我不認為。
你說你覺得這就是問題所在,我沒有自我,沒有自己的價值觀。
我崩潰了,我徹徹底底的崩潰了,我哭著說,你知道我現在腦袋裡在想什麼嗎?,你說我在想什麼?我說我想自殺,你說這是我這禮拜來想告訴你的嗎?我說不是,是因為剛剛談的事讓我現在想要立刻死掉,我崩潰的大聲哭著,我說怎麼辦,我要怎麼重考?我說你為什麼要逼我說出這些,你說難道我希望這一個小時都風平浪靜?我看了一些手錶還剩十五分鐘,我繼續哭著,哭到整個人縮成一團,我真的非常極度的痛苦著,你說是不是因為沒有張醫生,狀況才變成這樣?我說不知道,你說明天還有張老師嗎?我說應該有,你說給我一點建議好不好,我說好,你說我們以兩週為單位,核對自己的狀態,你問我這週有沒有過的比較差?我說不知道,你說不知道他對不對,你說我現在應該沒辦法思考,的確我已經哭到快過度換氣。我一直說怎麼辦?你問我高三時爆掉是怎樣?無法讀書對不對,我說嗯,你說如果我沒辦法進重考班,就可能要住院了,你說如果狀況真的不行就去住院吧,我說我不能住院,你問我要不要打針?我說安心平?你說對,我說那個對我沒效,你說不然打抗精神病藥,我說那個效果是什麼?你說讓心情暫時穩定一點,我猶豫車著,你說不然幫我調藥,之前你是非常不想加藥的甚至要我減意妥明,但這次你主動要幫我加到兩顆。
我哭著,你起身,在走之前說了一句:我不會棄你於不顧的,真的不行趕快回門診,告訴我狀況,我們再來想辦法。
我問你我是不是變憂鬱了,你說再觀察,你覺得我今天的思考還可以。
反思:這次你說了兩次很暖的話,要陪我找人生的出口,不會棄我於不顧,我覺得很暖,可是我真的好崩潰,在我說出我討厭這個世界的時候,所有對於人生選擇的痛苦蜂擁而至,如洪水潰堤般傾瀉而出,在這二十年有意識的人生裡我總是順應社會,做個乖小孩,可是我換來什麼?一身疾病的我,沒有開心的我,不知道人生意義的我,我好痛苦,真的好痛苦。我不知道看到這篇文的你們是否懂我為什麼崩潰?但我想大概只有我自己知道,在說出那句話的同時,我所承受的對世界的憤怒與怨懟,我所有行為舉止選擇背後的原因都是為了別人,我從來沒有我自己,那種活了20年沒有自己人生的苦,不知道要什麼的徬徨,瞬間潰堤,今天(禮拜五)我沒有進重考班,五個禮拜以來,我第一次整天沒去重考班,我一到日都去讀到十點半,今天,我決定放自己休息了。後來回來後我傳訊息給醫生說:我這週的確比較不好,因為我午休開始睡不著,只要午晚休,我趴在桌上,我就開始想哭,眼淚有時候已經在眼眶快掉出來。你說知道了,藥物有調整,再觀察看看。其實幻聽也變得很嚴重,每天晚自習都在幻聽。我啊真的很崩潰吧,想到昨天哭到無法自己,你建議我當下打針,也是被我嚇到了吧,你第一次問我要不要打針?你也主動幫我加了你一直不想加的藥,我說下周要模考了怎麼辦?你說加藥的時間剛剛好。真的不行就趕快回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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