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父絮語XXXI 那些形上學的存有

大學的時候，蔡錚雲老師的形上學一直是很熱門的課程。然而我對於形上學始終有種敬而遠之的情感，同學怡婷倒是很熱衷地上蔡老師的課。記得有一次，她很自豪的說，老師出了個作業，要大家舉例什麼樣的“存有”是我們平常看不到但是又一直在使用的？她的答案是：耳朵。因為我們看不到自己的耳朵，卻又用耳朵接收所有的聲音。當時頗覺得這真是個妙問妙答。 多年後，幡然醒悟，當時的問題應該跟海德格的本真性時間有關；探討時間不只是沙漏或日晷或秒針的位移，而是有其更值得被深入思考探索的意義，是一種形上學的概念。 最近因為天氣冷，照顧父親的過程也需要注意他的血壓狀況，才赫然發現自己的血壓已經偏高。細思自己的飲食習慣、生活作息，或許真的運動不足、沒有管理好情緒壓力、新冠後遺症這幾個點是比較有可能的原因。網路上搜索相關文章，難免心驚這個號稱隱形殺手的疾病，會不會在哪一天就造成自己中風癱瘓的意外驚喜。 解釋給小孩聽什麼叫高血壓之後，大寶幾個晚上都來陪我睡覺，似乎對於健康、生命的擔憂也從我身上傳遞到了她身上。 這是好事嗎？ 小學生究竟應該要懵懂無知，還是應該更懂得珍惜生命的每個當下呢？ 我也沒有答案，但至少，從行為主義來說，我們都透過某些行動表達對於對方的關愛。 形而上的東西，艱澀如時間的探討，淺顯如親子之間的關愛，或許就像血壓一般，存在於我們的日常，看不見，卻始終存在。 親愛的孩子，我一直想跟妳討論疾病與生命之間的關係。我們總希望生命之中總是平安與健康，但是很遺憾，在這個逐漸衰老的過程，疾病總是在不經意的轉角降臨我們身上，干擾我們的生活。四字頭的我，已經開始感受到視茫耳背這種歲月不由人的威力，失去健康這種完滿的狀態固然痛苦不甘，但某種程度來說，這種不完滿的狀態才是生命原本的樣貌，甚至因為這樣的狀態，更有可能幫我們理解某些深刻的道理。 就像我們決定扶養小孩一樣，沒有這樣的經驗，你很難真正感受到扶養的困難與其中的喜悅。同樣的道理，沒有從有到無地失去強健體魄、過人感官能力的生命機制，你也很難為那些天生就有各種缺陷的人設身處地著想，他們身處在什麼樣不公平的條件度過每一天。疾病，也許不是完全負面的狀態，它讓我們有機會停下腳步思考某些從沒想過的道理。 但也或許因為生命必然由強盛走向衰弱，我很猶豫到底該催促期勉妳儘早找到成功之路，還是該放寬心讓妳按照自己的步調成長，我所真正在意的，是我們有沒有足夠的時間一起見證妳的成就。我總是勸誡自己不要急，守護妳們的成長足矣。只是，時間未必站在父母這邊，為了不要讓遺憾成真，我們只能更努力維持自己的健康，為了陪妳們走得更遠，哪怕那些成就本就只是妳們自己的榮耀，我們能在台下鼓掌便已心滿意足。 願我們始終懂得珍惜彼此相處的時光。 202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