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風景）醫院往事之二

爸爸在39歲那年因意外過世，當時的阿公應該也才60出頭歲。

爸爸過世後，原本因為重聽就不太說話的阿公，變得更加的沈默寡言。

印象中，阿公總是坐在老家的大廳，泡著老人茶。只要我們拉大嗓門喊：「阿公」，阿公就會用溫暖的笑容看著我們。

爸爸走後，阿公除了更加沈默寡言，身體似乎也開始出現了狀況。

那年我國三，正準備高中聯考。只記得阿公突然就被送去台大醫院，沒多久，就確定是癌症，而且已經晚期。

在阿公最後的日子，媽媽帶著我們上台大醫院去看阿公，他那瘦小的身子，緊閉著雙眼，躺在病床上的樣子，至今仍刻印在我的腦海裡。隔天夜裡，阿公被救護車一路行走中山高的路肩，載回鄉下老家，我們的車跟在後面，救護車閃爍的紅藍燈，也映在我的眼廉。

回到了鄉下，已是深夜，阿公被安置在他平時睡覺木板床上，雖然大人把我們小孩都趕到了隔壁的房間裡，但我還是聽見了護士跟大人們說：「現在我們要拔掉阿公的呼吸器，讓阿公自然死亡，請你們就好好的陪在阿公身旁。」

我們安靜的待在隔壁房間，但仍然聽到了阿公充滿難忍疼痛的呻吟聲。叔叔和姑姑們都一直安慰著阿公：「爸，你要好好的離去，爸，請你再忍耐一下」，我偷偷的站在門口，往隔壁房間的門口探頭看去，被大人們圍著的阿公，在木板床上捲屈著身體，雙手像是要抓住什麼似的在掙扎著，面對這衝擊的一幕，我又很快回到房間裡。再過了一小段時間，大概安靜了2秒，就聽見大人們悲傷的齊喊：「爸！」，我知道阿公真的完全的離我們而去了。

從阿公拔掉呼吸器到自然斷氣，這段時間或許只有數分鐘，但阿公那因疼痛難忍及呼吸困難而掙扎的模樣，讓我深刻體會到，人的死亡是這麼的近，這麼的不可抗拒；但也同時感謝，阿公可以在西方世界，以健康的模樣，一如往昔的對我報以溫暖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