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極黑之地

每次想起原生，會浮現的片段幾乎都是不快樂的。曾經也是我避而不談的話題，像我看的那節目裡面的各種創作人一樣，覺得「要嘛觀眾潸然淚下，不然就感動自己」、「不懂有什麼好寫的」，他們也向節目的導師提起質疑，你覺得原生跟創作有關係嗎？導師答道：「一個作者的成長經歷，主導著他的作品風格，你是誰、你從哪裡來，是第一步思考。」

＂原本以為「原生只是個體的故事，卻聊出了一個群體的故事。」＂

我的筆名，漫游人間，其實本來是想用流浪兩個字。那種流浪、居無定所的感覺，是從小就開始累積而來。因為家庭結構的異動，我以年為單位，會在雙親居住的地方間輪流住。無論在哪，都有我獨自默默承受的問題。有時候想逃避，我就會找個理由告訴家人，說自己想去誰家玩，去住一住。於是有時候我就會出現在雙親的各種親朋好友家，各種親戚阿姨家、舅舅家、友人阿姨家、乾媽家…後來才暫時定居到我姊那。

想逃避的問題很多，像是家人的交往對象，由於家人睡眠情況是睡著後就完全與世隔絕，於是當我半夜起床想找家人而哭喊時，通常引來的就是家人的情人，有時手上還會拿著學校桌椅那種粗細的棍子過來叫我閉嘴，或直接拎著我到大門口，打開門告訴我，家人外出去買東西，讓我自己去外面找。隨後還會恐嚇我，讓我不準告訴家人他的惡行，否則他會連我家人一起打。 也想逃避家人無法處理自己的情緒，或是家人對於責任這東西並沒有個完整的認知。無論在哪，我都因為常常做惡夢而半夜驚醒，驚醒後發現旁邊沒人，感覺自己好像被拋棄一般的驚慌失措而嚎啕大哭。 如果簡單總結原生家庭和我童年的關係，大概就是疲累和恐懼。 但這種感覺並沒有隨著我遇到我姊而改變，反而更覺得自己像顆沒人要的皮球。當他們不方便帶著我時，就把我寄託去其他親戚家。大概是因為我姊的個性比較文靜、學業成績又好，反而襯托出我的表達是種叛逆、不聽話的孩子。沒人在乎我的個體差異，總讓我覺得大家只喜歡我姊那樣，我這種就值得被辱罵。吃東西也被罵貪吃，問我為什麼不問其他人要不要，只顧著自己吃。我說我怕蟲，不敢洗花椰菜，我姊也不洗，於是最終都被歸類成我的問題，壞小孩。到後來，家人對我的敘述，是脾氣差的、愛生氣的、固執的。

沒有人願意理解我的內心，這是我對於自己原生家庭的認知。好像都只是自顧自的把期望加諸在我身上，最好我乖巧機靈，叫我說話時我就說話，叫我往東我就往東，如果還有優良的運動細胞，最好樣樣精通又有個好學歷，才稱得上光宗耀祖，才是他們家的好小孩。 在《魚在水裡哭》提過自己和爸爸一起住時的情況，《五味雜陳的人生》則是寄養在親戚家的狀況，無論在哪，我好像從未有過家，也從未感受到被愛。

接觸到的一切，都是別人期望的我，那真的我究竟是誰？我迷失了。 迷失自我，也迷失快樂，連存活下去的動力都無影無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