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3/03/22閱讀時間約 11 分鐘

政治的本質及其要務

《求真答問—得自史學家的哲學啟示》 第九章〈政治與法律〉第一節
史學家:「這次我打算和你聊聊現實面的東西—政治。」
年輕人:「我最討厭政治了,總覺得這東西很骯髒,又沒有一定的答案,每次有人聊到政治都會吵起來,難道我們一定要聊嗎?」
史學家:「放心吧,我不會和你吵起來的,而且我說過,這世上沒有獨立於萬物的存在,且真理貫通一切,要明白真理的人必須全方位涉獵,或者知道什麼是重要而必須瞭解的,而政治就是其中一項。」
年輕人:「好吧,那我先問個問題好了,為什麼要有政治?」
史學家:「大多數人都是『社會性動物』和『政治性動物』,有人就有社會,有社會就有政治,社會與政治幾乎可說是一起發生的,也必須要發生的。」
年輕人:「可是我如果選擇隱居,就不用和政治扯上關係了吧?」
史學家:「大部分人都是群居者,而只要有群居就有政權,政權是絕不會容許有人不在掌握之內的。除非世上每個人都是互不接觸的獨居者,或是你真正做到消失匿跡,這樣才能擺脫政治,不過這畢竟不可能。」
年輕人:「真是讓人反感。」
史學家:「是的,現代政治起源的說法就有很大的失誤,而錯誤的開始當然會造成過程的迷失,更遑論目的的達成。」
年輕人:「等等,你說什麼我聽不太懂。」
史學家:「現代政治觀主張政府和國家的成形是奠基於『社會契約』,而社會契約說的成立之前須先假設有一『自然狀態』,不過這是錯誤的說法,對於真正的第一因為何其實是不甚了了,充滿了現實性而忽略了超越性真理、以及人性本善的事實。而社會契約倡導者們其實也沒有共識,人性本善或本惡的主張皆有。」
年輕人:「他們對於人性的解釋很重要嗎?」
史學家:「如果說人性本惡,那麼社會契約根本無效,因為不可能改善世界,如果人性本善,那麼何需社會契約?社會契約說根本就是矛盾。」
年輕人:「所以你剛剛的意思是說,從一開始人們對政治的發生就有錯誤的認識,所以政治才會這麼多亂象嗎?」
史學家:「是的,我就是這個意思。」
年輕人:「那麼可以改進嗎?」
史學家:「無法改進。」
年輕人:「為什麼呢?」
史學家:「這一樣是限於資質的問題,因為菁英終究是在少數,大多數人皆是見識淺薄、道德低俗的凡夫俗子。」
年輕人:「那麼政治會造成很大的災難嗎?」
史學家:「那倒也不至於,依現在的情況來看,大概就是在高不成、低不就的處境。」
年輕人:「我開始有點小興趣了,請你和我詳細說說政治吧。」
史學家:「自從近代大眾社會興起,宗教意識與以往比起來漸漸低落,政治乃取而代之成為新信仰、政治意見變成了人生觀,且政治畢竟是眾人之事,公共性帶給人神聖感,所以凡人在向他人抒發政治意見時,常帶有宗教性的狂熱。」
年輕人:「可是為什麼對政治冷漠的人也那麼多呢?」
史學家:「這是因為民主化國家的參政活動推廣之後,人心厭惡與失望的結果,而民主化又是現今政治型態的主流,也是文明發展下,政治制度的最終型態,所以政治冷漠反而成為政治成熟的表徵,這展現了政治具普及性卻無普世性的事實。」
年輕人:「什麼是普及性與普世性?」
史學家:「普及性就是說,這件事物在人世中帶有廣泛的、世俗性和現實性濃厚的意思;而普世性則是代表,這件事物具有永恆性、超越性的價值,它是一種脫俗的存在。」
年輕人:「這意思就是說政治的本質是不好的吧?」
史學家:「可以這麼說,不過政治畢竟是現實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東西,它其實是反映人性的存在,而人性含有神性也有惡性,所以政治的本質雖不好,但還是有改善的可能,雖然如同個人求道一樣,不可能『止於至善』。所以說,即便你是一名自認為有真知的菁英,也必須關切政治,不能有『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自大,而要有『以天下興亡為己任』的使命感,因為世道也有其道,這也是上天安排的考驗,肉體凡身的求道者豈可只注重形而上的求知而不顧現實,有置身事外的隱士心態?」
年輕人:「我了解了,這就跟之前你說的一樣,人不可能中立而清白,不為善即是為惡。」
史學家:「沒錯。而既然流行的政治起源及本質的認知有誤,則政治學作為一門專門學問,當然也是大有隱患。」
年輕人:「怎麼說呢?」
史學家:「政治學是近代興起的學問,它的立論基礎是將政治視為一門科學,但事實上政治本是人性交流的作用,人本身就是政治性動物,所以從來沒人要求從政者需要政治學作為其基本專業,其真正需要的是真知與良心,如此就可知道,政治就算要成為一門學問,也是屬於人文領域而不是科學領域,現在的政治學其實只是既不人文也不科學的『四不像』。」
年輕人:「你這麼說或許有點道理,畢竟好像很多政治人物都沒有什麼高深的學問,就算有也很少看到是政治學的專家。」
史學家:「政治學十分重視歷史傳統,可見其應該作為人文領域學問的事實,但又依賴社會學、人類學、心理學等『社會科學』的研究,可見其根本忽視人性的作用而傾向將人『物化』,試圖以科學方法為政治提供一條可標準化行動的路。可惜人事終究無法以科學標準理解與規範,這條路其實是死路。」
年輕人:「將人文用科學來解釋與規範,這感覺好像是滿厲害的壯舉,但聽了你的評論後又發現好像不太可行,可是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難道這是史上第一次嘗試嗎?在歷史上從來都沒出現且失敗過嗎?」
史學家:「這是因為近代『工業革命』以來,產業分工化與專業化所帶來的影響,人們企圖將各個領域都予以公式化、數理化,想以此來實際掌握一切。而你問得很好,這樣的想法早在歷史上就出現過了,那就是『啟蒙運動』。」
年輕人:「那麼啟蒙運動的發生是為什麼呢?結果又是怎麼樣呢?」
史學家:「啟蒙運動的發生就好像現在的情況一樣,是因為科學成就的突出而造成人文科學化的趨勢。現在是肇因於工業革命;而那時則是因為『科學革命』。不過,啟蒙運動當然有其貢獻,不然也不會有這樣的名稱了。不過以後見之明來看,當然是有些幼稚的,畢竟人文就是人文,不能變成科學,這從剛剛我們提到的『社會契約論』,以及孟德斯鳩著名的『三權分立』就能知道,這些都是啟蒙運動時期的產物。而現在還會有這樣的趨勢當然可以稱之為愚蠢了,畢竟那是今人無法領略歷史要義而再犯的錯誤。」
年輕人:「你一開始有說到社會契約論的錯誤,可是三權分立到現在都適用,這個概念似乎很有用啊?這難道不能算是人文科學化一個成功的例子嗎?」
史學家:「這種權力互相制衡的概念能成功,其實反而暴露了人文科學化的失敗,因為這是藉由人性來使人性不發揮作用,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能視為科學的勝利。」
年輕人:「啊,原來是這樣。」
史學家:「心在物之上,精神層次高於物質層次,所以人文科學化終究不可能成功,這樣的嘗試只會兩面落空。不過政治總是重視物質面而輕忽精神面,這不僅是因為執政者的盲目,也是因為大眾的低俗所致,這從一般學者大多認為亞里斯多德的《政治學》為最早的政治學著作,而非柏拉圖的《理想國》就能看出。」
年輕人:「為什麼呢?」
史學家:「因為《理想國》是依據真理而立論的政治主張,它是一個『應該』怎麼樣的理想社會,而亞里斯多德的看法的確較可實行也較『科學』,所以被大多政治學者認可,可見凡夫俗子關心的是『實然』而非『應然』,重物質而輕精神。而亞里斯多德的層次不及他的師父柏拉圖也於此可見,畢竟菁英大多都是被人誤解而不支持的,大多數人反而欣賞歷史上的一些『次菁英』,因為他們比較『務實』。」
年輕人:「可是為什麼大多數人都無法了解到這點呢?」
史學家:「畢竟柏拉圖是站在真知立場上而發出的理想宣言,他很清楚每個人天資有別,以及政治含有惡性,所以他的著作中透露出了濃厚的菁英主義。而凡人沒有資質能夠領悟真理,也缺乏面對真相的勇氣,所以才會使政治惡性循環,也無法深刻認同史上菁英的思想。」
年輕人:「好吧,那真是可惜。反正不管將來科學再怎麼進步,政治終究不會成為科學,也沒辦法止於至善吧?」
史學家:「沒錯,因為人文不可能被科學方法歸納,而科學本身的發展如果愈進步,社會組織規模可能也會愈大,則政治之惡反而就會愈明顯,因為政治就是人性,而人性不完美,所以人際互動規模愈大、愈頻繁,政治的作用也會跟著變大。既然知道人有『原罪』,則就該知道政治和政治學也有『原罪』。」
年輕人:「我整理一下思緒,你說政治的原罪是在於人性,而政治學的原罪也是人性使然而造成的『人文科學化』吧?」
史學家:「是的,即使政治是『人性科學』,它也無法以科學方法分辨君子與小人、菁英與大眾。政治的實用傾向及物化傾向即是其原罪造成,甚至連『政治哲學』都是一門專注講實際問題的學問,而非以超越性存在開始,由上而下的正確討論政治的本質及目的。所以理想上,政治學或政治哲學應該就是倫理學,而不必再分出這些科目來讓人混淆,可是就是政治的原罪孕育出了也具有原罪的政治學,再進而產生了一些錯誤的觀念,而這一切的悲劇竟為大多數人所不能知曉,終究是因為人的原罪所致。」
年輕人:「哇,好複雜啊,感覺又是一種很本質性的探討,那麼有哪些錯誤的觀念被提出呢?」
史學家:「例如政治哲學所謂『分配正義』、『程序正義』等等的社會『正義』即是錯誤的觀念,因為正義就是正義,沒有什麼特別哪個領域的正義,因為這些所謂的某某正義也是出自正義,而既然出自正義則不該與之牴觸,而不牴觸的、符合正義的部分也沒有必要另立新說,可見這些所謂『正義』根本是『多此一舉』或是跟本有誤,其充其量只能叫做『規則』而已,在『正義』二字之上又加上某個領域,根本是侮辱了正義的永恆性及超越性。」
年輕人:「嗯,因為我們上次討論道德與正義的話題,所以即便我不清楚那些『正義』,但是還是可以理解它們是錯的。對了,講到正義,我突然想到一個詞叫『政治正確』,這是什麼意思呢?」
史學家:「就是一個很沒什麼道德的意思,是一種不得罪意識形態的詞彙,所謂『政治是妥協的藝術』,可見『政治的正確』其實就是『道德的錯誤』,因為正義不該妥協。」
年輕人:「我明白了,那麼,執政者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是對的做法呢?」
史學家:「執政著應該具有大學問,也就是必須對真理有所了解,如此才能知道原罪問題而了解政治的本質,所以柏拉圖說的『聖人專制』是對的。」
年輕人:「所以民主制度是不好的嗎?」
史學家:「民主政治是一種大眾妥協的制度,不至於使人間成為地獄,但也絕無上進成天堂的可能,因為它畢竟只是大眾的意見,不是菁英的高見。可惜文明演進到後來定會是民主制度,但這並不是表示民主是最終答案,反而是揭露了理想與現實終究有所落差,以及大眾的愚蠢與菁英的無奈。要知道只有菁英才曉得『止於至善』的理想,現實中該如何止惡揚善,所以政治制度應該要是菁英主義才對。」
年輕人:「那麼假如是菁英執政的話,他們就會比庸才更能有善政、人間就有上進成天堂的可能嗎?你前面不是說過,『止於至善』不管是在個人求道,或是政治上都不可能嗎?」
史學家:「的確不可能,可是人不能因為達不到理想而放棄理想,這個概念就和之前我們說過人要堅持道德正義一樣。無論如何,人間都不可能成為天堂般的理想世界,而菁英『治世不在善政』,因為菁英知道政治是『必然之惡』,所以政治的要務其實在於止惡,要延緩世間的沉淪。」
年輕人:「什麼是『必然之惡』?」
史學家:「政治是『必然之惡』的概念其實也跟我們之前談道德正義一樣,就是『為善的代價是為惡』,政治必會造成惡,雖然這是無可避免的,可是正確的政治觀念是,不能將政治之惡視為理所當然而稱其為必『要』之惡,而要有『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承擔精神,盡力止惡。」
年輕人:「我知道了,總之,人性有惡,所以政治也有惡,而只有資質高的菁英才能認知到這點,所以由菁英執政才可以做到抑止惡的擴張。如果是凡夫俗子執政,他們或許沒有正確認知到政治有惡這個事實,或是說即便認知到政治有惡,也視其為理所當然,認為政治必須為惡,進而使政治的惡性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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