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宋總馬上要結婚了。
這可真是個勁爆的消息。
我是他男朋友我怎麼都不知道?
怡君一臉神秘,我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問:「誰跟妳說的啊?」
年輕的女職員居然還左看右看一副很怕別人知道的樣子,「二十五樓的同事啊!」但她的聲音響亮到我們這桌連同隔壁桌的人都聽到了。
二十五樓就是總經理辦公的那層樓。
我進公司幾年了,到現在也只認識同一層樓的人,其他樓層的頂多因為公務往來而點頭打招呼而已,根本聊不到這種事情。
「聽說王秘書打電話去預約日本珠寶店的VIP服務,因為時間敲不定,所以他們才乾脆提前出發去日本。」怡君說,臉上滿是羨慕,「好好喔!一定是要買超貴的鑽戒吧?」
這個偷聽來的內容也太詳細,我聽了有些哭笑不得。
但跟宋明璋行程的變動不謀而合,可信度倒是提高很多。
下次我要跟宋明璋建議秘書的位置應該加裝高一點的隔板才是,免得電話講什麼內容都被偷聽了去。
但,王橋之會是這麼不小心的人嗎?我心裡有點疑惑起來。
宋明璋在業務部的時候,就一直很少有他私生活的八卦,主要都是公事上的,如今他坐上總經理的位置,低調依舊,但眾人探究的好奇卻更勝以往。
上次他亮著脖子上的吻痕到公司開會,已讓大家討論許久,一通打給珠寶店預約的電話更好像坐實了他有女朋友的猜測。
附近的同事聽到八卦都自然而然的靠過來一塊聊起宋明璋的事情,娟姊也是,她還煞有其事說道:「他女朋友搞不好是我們公司的人。」
我心頭一緊,努力維持著臉上的表情,坐立難安。
眾人紛紛問她為何有此推測,娟姊彷彿戴起偵探帽,捏著不存在的小鬍子,開始條理分析起來。
「我覺得,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宋總的穿搭。」娟姊說。
我嘴裡的一口茶差點沒噴出去,嗆咳起來,旁邊的人被我嚇到,「小葉,沒事吧?」
我揮揮手,表示沒事。
「宋總的穿搭跟之前沒兩樣啊?」有人說。
娟姊又繼續說:「哎呀,你不懂,是一種小細節,小細節,他的領帶、袖釦、圍巾,還有襪子,這些都跟以前不一樣,他都新買了,而且檔次提高很多!」
我又吞了口口水,突然感到驚悚,總覺得我被挖出來根本就是遲早的事情。
「最關鍵的是,業務部的同事說,以前他下班後都會參加業務部的酒局,他升上總經理之後,只去過一次,現在都不去了!」娟姊說,其他人吐槽,「他現在身分不一樣了啊!哪有人當上總經理還跟那些業務去喝酒?」
「不是不是,那不一樣!」娟姊非常神秘的伸出一根食指搖了搖,「這個你們就有所不知了,你們還要搭配二十五樓的情報,聽說最近王橋之常常買什麼都是三份,一份老闆的一份他的,但都沒人知道另外一份是誰的,突然就消失不見了,而且,他很常幫老闆預定高檔餐廳,預定的時間是六點六點半這種喔!」
「什麼啊?約這個時間不是很正常嗎?」有人問。
「你們想想,我們自己從公司過去很近的話就算了,要約這種時間,代表對方一定也距離很近吧?你們跟別公司的朋友約時間會約離下班這麼近的時間嗎?還可以讓王秘書一起送東西耶?肯定就是我們公司裡面的人了啊!」娟姊說。
真是太有道理了,我們公司的神探就是娟姊無誤。
成也王橋之,敗也王橋之。
原來讓我們露餡兒的兇手就是王秘書,我回去要跟宋明璋說。
其他線索還包含像是有時候宋明璋的嘴會突然水亮水亮看起來很像剛親過,領子突然有點皺,或者下班時一改萎靡的臉色神采飛揚地跟二十五樓的同事道別離去之類的。
有關聯的或者其實沒什麼關聯的線索被七嘴八舌的一一報出來。
二十五樓的同事散播總經理消息的能力是真的厲害,完全就是拿放大鏡在檢視宋總經理哪裡不一樣,他們的討論聽得我臉一陣紅一陣白,所有線索都直指我和宋明璋曾在辦公室偷薪做的事情,心臟跳得飛快。
「他剛不是說什麼儲備基層主管培育專案嗎?我聽說這案子還限定三十五歲以下,我看他女朋友一定就是年輕的那幾個妹妹,要特地給人家一點『撒必死』(台語:好處),不然幹嘛不限制四十歲、四十五歲啊?三十五歲以下就沒幾個人啊!」其中有幾個資深的員工還穿插了這種猜測。
作為被劃入三十五歲以下範疇的員工,我突然非常慶幸同事們腦袋裡對男人就是要和女人交往的刻板印象。
但慶幸沒多久,娟姊下一句話差點讓我心臟病發作,「欸小葉,你上次不是被總經理約談嗎?有沒有看到什麼啊?說來聽聽?」
果然只要經過二十五樓辦公區就逃不過這些人的法眼。
我撐起表情,努力微笑,「沒有,我、我們只是談工作的事情,我也沒留意到有哪裡不一樣。」感謝王秘書的機智反應,我現在才能瞞混過去。
「是喔?」他們一臉失望,「我們還想說總經理看起來跟你滿有話聊的,搞不好你知道什麼。」
「呃,我平常很少關心這些事情。」
「唉是啦,跟你聊這個很沒意思。」其他人說。
我乾笑幾聲,其他人又轉而討論起現在公司哪些人是宋明璋的親信,總算把注意力從宋明璋的感情生活轉移開了。
我感覺額上都是冷汗。
區區一個採購專員哪裡有需要跟總經理直接討論的事情?幸虧他們沒有追問我們講了哪些事情,不然我根本就沒辦法再繼續往下胡謅。
又鬆了口氣,還好每次搭宋明璋的車來公司,下車後我們都沒有在公共場合做什麼太親密的舉動,沒有被懷疑到。
後面我根本沒什麼心思吃飯,來之前還想要等宴會散了,陪宋明璋一塊回家,現在完全放棄這個念頭,坐在裡頭實在太難熬了,尋了一個時機就打聲招呼提前落跑。
我傳了訊息給宋明璋,告訴他我先離開,去他家等他。
一個人進屋,餵了六六,六六在我腳邊蹭了蹭,我去洗了個熱水澡,然後吹乾頭髮,舒服地倒在沙發上看影集。
眼睛看著螢幕,耳朵聽著角色們對話,我的腦袋裡倒是浮起方才桌上的閒談。
職員們的八卦常常是捕風捉影,就像他們現在依然覺得蔣長順到海外事業部是被流放邊疆,王橋之不過打個電話、多買了幾次咖啡,同事們就幫宋總經理和不知道在哪裡的女朋友許了終身,還連累了他花心思要推動的儲備基層主管培育專案。
不過春酒一辦,幾個規劃許久的專案宣布出來,之前他倉促上任造成的一些僵持氛圍倒是化解了大半。
本來我對公司有什麼特別的專案,辦什麼交流活動都不太感興趣,現在大概是因為多聽了幾次宋明璋和張雲卿聊天,開始也會去想這些事情。
六六大概看我窩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覺得是個可以鎮壓我的好機會,一骨碌地就跳上來,著實有點重量,我噢了聲,和牠對看,牠坐在我肚子上,優雅地開始舔手舔腳洗臉,又原地轉了個圈,然後才趴下來,準備休息。
這一連串動作看得我心花怒放,影集在演什麼都看不進去。
我忍不住伸手,悄悄往六六頭頂摸了下,牠抬起頭,朝我喵了聲,但是沒有逃走,把頭又擺回去,我又摸了一下,牠就任我摸了。
貓咪簡直融化人心。
宋明璋很晚才回到家,他開門進來時,六六睡得正熟,沒去迎接他。
我被貓壓著,當然也沒辦法去迎接他。
他換了拖鞋走過來,身上帶著一些酒氣,朝我笑著說:「我感覺現在我的地位最低,你們兩個在一起都不理我了。」
我朝他噓了聲,「別吵牠。」
宋明璋當然不管,他靠過來,俯身往我嘴上吻,靈活的舌頭翹開我的嘴,我抬手攬住他的脖頸,乖順地承接了這個吻,他又更壓過來,不知不覺把他的貓擠了下去。
我隱隱約約聽到跳開的六六抗議喵了聲,但無暇顧及牠,宋明璋哼哼笑了下,又加深了這個吻,一雙手不規矩地探進了我的睡袍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