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比對著一個頭髮花白,滿臉皺紋、身形佝僂的老婆婆真誠地說:「妳好美。」
老婆婆手搭在拐杖上,自在地回她:「我知道。」
我們都知道這命題,從來不是有個人橫空出現,張嘴巴啦啦告訴你。而是從孩提時代,或者更小就潛移默化的,比如遊戲。
所以很久以前,女孩們玩的娃娃只有小嬰兒一種。因為她們被賦予做媽媽的「使命」。
然後芭比取而代之。
對,不是推翻,只是取代。芭比為「女孩的形象」樹立了新樣版:苗條美麗細腰翹臀長腿,時尚優雅什麼都喜歡什麼都會。
她可以是總統或任何職業、可以是各色人種、可以胖、甚至可以坐輪椅裝義肢……但她們無一例外,都是最好、最成功的版本。
作家就要得諾貝爾獎、選美就要是冠軍(哪怕人人都是也必須是)、從政就要當總統……哪怕拖鞋都要是最美的高跟鞋。
芭比就是現在女孩們想成為的新樣貌,包括那些設定。不夠好,女孩們似乎就不值得被愛。
芭比怎麼可能會懷疑、焦慮、死亡呢?她連橘皮和扁平足都不該有。
所以她得到眾人的愛戴───誰會不愛呢,畢竟她這麼「完美」。
哦對,這所謂的「完美」,包括該有一個(或很多個),痴心追求者「肯尼」。
對肯尼來說,他存在的意義好像只有耍帥和當芭比的附屬品。然而即便他很努力去實踐了,似乎也沒有得到任何肯定。(像不像現實世界的女性啊?)
彼時肯尼尋找自我,而我在尋找廁所。
但即便我直接迷路到了工作人員休息室,還開錯放映室差點接著看了奧本海默,折騰完了衝突戲才回到電影,我都大概知道劇情經歷了什麼。
只是肯尼,不只想要做自己,還想要是最有權力的自己。
大家都叫我們跳脫框架,然而現實世界沒有我們想的這麼美好:你得有救生員證照才可以看顧海灘、你得修過醫學院並且實習過才能當醫生、你得熟讀六法全書並通過考試才能成為法官……。
你必須讓女人想成為你的女友、或性伴侶,才算是個成功的男人。
當然,在父權社會因果關係不重要。男人擁有女人,就等於擁有全世界。你理所當然該得到女人的關注、性、愛、安撫等等……沒有的話,就只能是因為你不夠「成功」──或是女人太拙劣。
女人的質量數量彰顯著你的權力,而你的權力代表你的身價。你要做的不僅是「你」,還是世俗定義上最好最棒最成功最有權力的那個男人。
不知怎地,朋友在看完「芭比」後,和我聊到了metoo:
「做為女性,其實我為男生們感到很可憐。他們現在都不曉得要怎麼追求女性了。」
我道:「有沒有可能,比起怎麼追求女性,他們該先搞清楚為什麼要追求女性;而比起為什麼要追求女性,他們該先搞清楚女性有沒有想被追求?」
性騷擾之所以叫騷擾,最直接的闡釋就是:有一方不想要。
就像漁夫的愛心筆一樣討厭,我不想要的東西被硬塞到手上,還得為此付出代價。
在我不想要的時候,我不需要男性的任何部位塞進我的身體、不需要男性把關愛塞進我的生活、更不需要男性把任何知識與價值觀塞進我的腦袋──而某些男人認為他們可以。
那些聲稱不知道怎麼追女生的男生,認為女性需要男性的「追求」。
芭比問她的發明者露絲:「妳覺得我可以嗎?我能夠當個人類嗎?」
露絲笑而不語。
當朋友面帶疑惑地問:「可是女生不是應該都會想要有男人追求、疼愛、呵護的嗎?」
我回:「沒不好啊,但我是不是一定要有被追求、被疼愛、被需要的想法,才是個合格的女性?」
有沒有可能女性,並不需要被看成獵物去追,當作女神去求。她們只需要被當個人,尊重包容友善,也許視情況投入更多真情就可以?
我是不是一定要纖細苗條才叫美麗?
我是不是一定要受人歡迎才叫愛戴?
我是不是一定要職涯頂流才叫成功?
我是不是一定要積極開朗才叫幸福?
我是不是一定要某人認證,才能證明我一直都是我自己?
可能,這個社會對我們要求還是太高了。我們都別做自己了,先做個人吧。
做個會emo、會平凡、會失敗、會犯錯,會隱隱作痛,但也能感覺美好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