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來,一直非常喜歡讀詩,喜歡浸淫在詩所編織出來的情境裡,或是反覆玩味剎那浮現的意象、或是單純地感受其所渲染出來的氛圍。總以為,詩,跳脫了原有的語言框架,創造了更多的隱喻空間。這也使得,對讀者而言,那無關乎解謎的遊戲,反而是自身去創造的一種全新的存在,不論是詩的存在、意境的存在抑或是自我的存在。也就是說,讀詩的關鍵或許不在於讀者與詩人碰撞出什麼樣的火花,反而是單純地回到「詩」與讀者的對話。甚至透過詩,讀者得以完成相當程度的自我對話,來自意識與潛意識。一如羅蘭‧巴特所談及的「作者之死」,其所強調解讀權回歸到讀者身上的想法,在「詩」的領域裡更顯合用。因為隱喻的創造與解讀,本就含括著極大的空間得以去悠遊,若強要去限定什麼反而失掉了隱喻的意涵。
也因此之故,許多時候在讀詩的過程中,往往會讓意識與潛意識,同時都活絡了起來。更有甚者,詩的意象、詩的本質,以及其所含括的詮釋空間,像是提供了一個讓意識與潛意識相互討論、交融的機會。雖然,文字的解讀往往容易回歸到意識層面的理解、但是詩卻常常遊走於意識層面之外。尤其是每一個文字所拼湊出來的意涵,在迷離的氛圍中飄蕩著,那一剎那,反而讓潛意識有了訴說的機會。所以,或許可以說,詩,遊走在文字與非文字之間,挑逗著意識與潛意識的界線。
更進一步分析,意識所主宰的理解,所關切的懂得,在詩的範疇裡往往容易受挫。然而,潛在裡渴望理解、渴望詮釋的心裡,卻又不願意放棄關於詩的意涵。於是,在依稀可辨的情境裡,人們總會在不知不覺中,回歸到潛意識的範疇去尋覓線索。意識對於文字的慣性牽引著潛意識的意念,意識對於文字的詮釋所經營的感受,則引發潛意識裡相同經驗的共生。許多時候,我們會想嘗試著將潛意識的意象拉扯到意識層面,但卻往往徒勞無功。相對於此,我們也常常強要用意識去詮釋潛意識,其到頭來卻反而容易陷入瞎子摸象的困境。然而,詩提供了一個新的平台,不是讓意識與潛意識去相互解釋,而是讓兩者有了碰面的機會、對話的空間。意識那少有的迷濛,化去了潛意識的戒心,潛意識的活躍與協助,降低了意識的敵意。圖像也好、感受也罷,讓人在乎的或許不在是理解與否的片面。反而是意識與潛意識的共鳴,那鋪陳著靈魂的完整,更吟唱出靈魂的語言。
誠如楊照所言:「詩用不訴說來訴說,所以才能保留住那些一旦被訴說就破壞了的經驗與心情。用不存在來表達存在,有時是最能接近存在底層最迂迴卻又唯一的弔詭路徑。」遊走在說與不說之間,怕得是「說」,往往難以真切。存在本就迷離,強要去釐清,只是割捨掉存在的完整性。於是,用不存在表達存在,保留了言說的可能,同時也含蘊進來超越言說的處境。文字的侷限在詩的範疇裡被拆解了,因為潛意識提供了新的視野,那同時也是心的視野。因為完整、因為超越,所以靈魂躍升為主角。無怪乎,總有詩人說道:「詩,是靈魂的語言。」且讓我們藉由詩而去體會關於靈魂的點點滴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