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看蔡明亮的電影需要一點勇氣,他的緩慢與沉默執拗地逆著當前影音創作的趨勢而行,挑戰你我所剩無幾的耐心,但他並非有意挑釁就只是自然長成了一種鏡頭的修煉,想說的都在那裡了,你看到了嗎?然而,就算沒看見,其實也沒有關係。
這樣的佛系,是一種體驗式偈語,無法訴諸語言,甚至在<日子 Days>一開場便告訴你「本片無對白字幕」,深怕觀眾用讀的便以為「懂」或「沒什麼好懂」。本來嘛,語言的源起正是混亂人類之用(中文和合本聖經-創世紀11章9節),也因此我們看著李康生、亞儂‧弘尚希兩個角色彼此語言不通,僅靠生硬、簡短的英語詞彙交談,卻能在情色按摩最直接的肢體碰觸裡完成了理解。前述的佛系卻又和「在電影院觀影」的形式相悖,將觀眾「關」在黑盒子裡、「逼」著你我透過同個景框去看;有意思的是,若非如此,人們很難意識自己的觀看,任影像內外包容任何體驗,而意義往往在矛盾中成形。
蔡明亮慣性地以長鏡頭拍攝,讓觀眾和演員共享了等長的時間,本質上和阿飛撩蘇麗珍那句經典台詞沒有不同:「1960年4月16號下午3點之前的一分鐘你和我在一起,因為你我會記住這一分鐘。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一分鐘的朋友,這是事實,你改變不了,因為已經過去了。」這樣的浪漫不在於內容,而是形式上人們選擇與人共渡、分享有限生命的那份「願意」,可顯然蔡明亮這些波瀾不驚的長鏡頭不太好「撩」,某些視角涉及的私密感,如:康的病痛、無意識的睡眠、情慾的傾洩,都讓人侷促不安,問題在於究竟是日子本身乏味又或是我們把日子看得乏味了?人們對於生命觀看願意坦然到怎樣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