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1-18|閱讀時間 ‧ 約 25 分鐘

論語漫讀(52):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漢民族不善歌舞之因

 電子書:《論語漫讀》     

子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八佾第三)。

 

《關雎》是《詩經》的首篇,是一首表達青年男女相思之情的詩篇。開頭寫到,『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關關,鳥叫聲;雎鳩,一種水鳥,魚鷹。

 

孔子說:『《關睢》這首詩,快樂而不放縱,憂愁而不哀傷。』 淫,過度的意思。傷,悲哀過度而傷害到身體。顯然,孔子是肯定這首詩的。認為《關睢》這首詩,表達情感的分寸把握的好,『樂而不淫,哀而不傷』。

 

孔子的另一段話表達了同樣的意思。子語魯大師樂,曰:『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從之,純如也,皦如也,繹如也,以成』(八佾第三)。 他對魯國的樂官談他對音樂的認識。說,『樂理可知也:序曲響起後,然後各種樂器加入合奏;然後展開,純淨、明亮,連綿不斷,最後而止』。可以看出,孔子喜歡舒緩,有一定起伏的音樂。不喜歡節奏強烈和起伏過大的音樂。這與『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相通。

 

這位大師名摯,可能這正是孔子聽他帶領其它樂師演奏《關雎》之後的感受。子曰:『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泰伯第八)。亂,各種樂聲紛呈,雜而不亂。洋,盛大。

大概開頭由師摯先用瑟演奏引子,然後其它樂師各執其它樂器跟進,就像演奏交響樂一樣。樂聲豐富盛大,孔子感到充盈雙耳,沉浸其中。

 

孔子最中意韶樂。『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八佾第三)。韶樂相傳是舜時古樂曲,而武樂則是周武王時的樂名。孔子認為韶樂好聽又舒緩,莊嚴肅穆,讓人放鬆平靜恭敬。聽其描述像頌歌。而武樂雖然好聽,但是為了鼓舞鬥志,讓人心潮澎湃,未能盡善。可能像革命歌曲。孔子很喜歡韶樂,聽了韶樂,竟然三個月都覺得吃肉不香,還誇張的說,『我想不到音樂能有如此之美呀!』。『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述而第七)。

 

相反,孔子討厭鄭國的樂曲,認為鄭聲過於淫靡,讓人沉迷不振。『樂則韶舞。放鄭聲,遠佞人。鄭聲淫,佞人殆』(衛靈公第十五)。顏淵向孔子問治國之道,孔子就回答道,『樂舞用韶樂而禁絕鄭聲,遠離巧言令色的人。鄭聲太淫,而侫人對國家太危險了。又言,『惡鄭聲之亂雅樂也』(陽貨第十七),直言討厭鄭聲擾亂了高雅正派的樂曲,危害了雅樂的傳播。

 

孔子對詩樂的好惡實際是與禮有關的。標準是是否符合禮義。後人對《關睢》的解釋很到位,『發乎情,止乎禮義』(《毛詩》)。這裡孔子實際上對男女表達情感定了一個規矩,就是快樂和憂傷都不能過度,不能太強烈,從而逾越和妨礙了禮義。

 

首先,在言語上,在詩、歌和樂中,不能太直接,太露骨,太強烈地表達男女之間的愛慕和情欲。在行為上更反對青年男女肢體上的接觸。『男女授受不親』。像《西廂記》中,張生和崔鶯鶯之間的私下的表白和偷情,就違背了儒家的禮義。孔子主張『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正是為了防止青年男女私下表白和交往。

 

孔子的顧慮是有道理的。詩、樂、歌、舞是表達情感最有力的載體。如果放任青年男女之間的情欲,而不加限制和管制,就會威脅到儒家的『忠孝』價值觀。年輕人為了滿足情欲可能就會不聽命于父母和君主。儒家的價值中,不鼓勵不讚揚男女之間的愛,這是很獨特的。

 

儒家對詩、樂的功用限於修養品性,載道和彰顯尊卑政治秩序的禮儀;歌、舞則僅限於彰顯尊卑政治秩序的禮儀和觀賞性娛樂,儒家並不提倡君子自身要善歌舞,能在歌舞中體驗到快樂和情感。中國的君主很少有能歌善舞的,唐玄宗是少有的例外,懂音律,善歌舞。與梨園弟子同樂,為楊貴妃伴舞。可能這與李家王朝有突厥血統有關。

 

所以,受儒家思想支配的漢民族,在歌舞方面很笨拙。許多民族都能歌善舞,有歌舞方面的天賦,唯獨漢民族不善歌舞。這就是長期受儒家思想束縛禁錮所至。感情長期受到壓抑,不能暢所欲言,也不能用借助於歌舞來痛痛快快地抒發情感。許多民族,都有自己的傳統舞蹈,可以用來娛樂和狂歡,青年男女可以摟摟抱抱,唯獨漢民族沒有。

 

2019年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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