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410 健身房裡的嬰兒

在健身房上一對一重訓課時，比起眼前槓鈴，我更關心的往往是在教室裡的其他人，例如其他在上教練課的教練和學員，或是那些願意來自主訓練在我眼中不可思議的人。（對，我不是一個運動愛好者。）

健身房有時也會有一些跟運動沒什麼關係的人或出現。像是我第一間去的健身房，有個每週二來上團課的人會把他家的狗牽來，然後把牽著狗的繩子拴在旁邊深蹲架的柱子上。他在上課的時候，狗狗就趴在地上像我一樣盯著他的主人或盯著別人，而我在他隔壁的深蹲架做深蹲。很偶爾他會不知道為什麼吠叫起來，通常叫個幾聲就停了，但也有一兩次他的飼主不得不離開課堂，跑過來安撫狗狗。

我是喜歡狗的，雖然因為那是別人家的狗，我也不好意思去逗他，但看到一隻狗總比看到壺鈴或啞鈴來得溫馨多了。

後來去的健身房，有一陣子來了一個體操隊的五、六年級的妹妹，穿著粉紅色運動服，講話的聲音很高很尖，常常一邊抱怨重量太重，一邊又完成了所有教練指定的動作。不過妹妹會引人注目倒不是因為年紀或是身上的運動服，而是她真的很柔軟，有時候一邊抱怨一邊就翻了一個跟斗，有時候翻兩三個跟斗，或著媽媽在和教練說話時，她就在旁邊劈腿，除了讚嘆她肢體的柔軟，也讓我好奇她細長的雙手雙腳是不是在無聲的表達一種比口頭上的抱怨更真誠的語言？

期末考過後妹妹就沒來了，寒假過後也沒見人。最近健身房的焦點轉移到了一個半歲多快一歲的小嬰兒身上。小嬰兒其實更早就出現在健身房了，但他更小的時候通常都在睡覺，睡得很香甜，一點聲音也沒有。最近他會說話了，而且開始進入學習爬行的階段，但聽說只能後退。有一次教練指著趴在地上的小嬰兒，要我看看他在半空中揮舞的小手小腳，讚嘆他的核心多麽有力。我低頭看看我的核心，多麽的鬆懈⋯⋯。

上次重訓課，我做完一組硬舉在休息的時候，我的教練跑到隔壁去對嬰兒做表情，嬰兒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嬰兒的爸爸說：哦，這可能是他今天第一次笑耶，他今天一整天都看起來心事重重、不太開心的樣子。

那一刻對著槓鈴發呆的我，忽然被這句話吸引了注意。那一整天我都在為了隔天要怎麼和主管提離職而傷腦筋，也是心事重重、不太開心啊。我開始好奇那他為什麼不開心呢？而且還是一整天都不開心。是因為天氣忽冷忽熱覺得不舒服嗎？是因為尿布黏得太緊，屁股覺得悶熱呢？還是大便後的屁股沒有擦乾淨？起床先來抱他的是爸爸而不是媽媽或是媽媽而不是爸爸？抑或就是福至心靈得突然覺得今天要當個憂鬱的哲學家？

嬰兒當下是什麼想法和心情，誰也不能解，他可能淺淺或深深的思考後，決定今天不是值得開心的一天，也可能什麼都沒想，只是忘了笑而已。

我想我會覺得稀奇和有趣，可能因為沒想過會有一整天都不笑的嬰兒吧。我還以為嬰兒就是睡醒了，吃飽喝足，稍微逗一逗就會笑的生物，不像青少年或成年人，真的一整天都不笑，即使笑了也不一定有笑意，有時候也不確定自己的表情是代表什麼情緒。

小嬰兒可能不會記得他不笑的這一天，但是因為他的不笑，讓原本不開心的我開啟了許多猜測和幻想，於是也被逗樂了，對我來說，是有點特別的一天。

大人也是逗一逗就會笑的生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