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鄉音》（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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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國待了幾年，英文尚未達到母語水準，中文倒是有點斑駁了。

這是許多留學生的自嘲。

在台灣的時候，Ｓ．桑英文發音挺標準，還帶著淡淡的英國腔，讓同班同學有些羨慕。

可在美國，英文早不是考試得分的科目，而是用來交流的語言工具。

某日，她好奇問和她共事的美國同事Kate。「妳覺得我說話有口音嗎？」

Kate笑笑回答：「有啊！一聽就知道妳的母語不是英文。」

「啊。」小桑臉上笑著，心中卻有點點失望。她以為，她的英文已經算可以了。

「不過，妳說得很流利，就像我們一樣。」

「可是，妳說，我還是有點口音。」

「口音沒有那麼重要，妳又不是在這裡出生長大，妳的英文絕對會有口音的。但是，妳和很多從中國來的同事不同，妳的英文已經和我們一樣了。和妳交談毫不費力，馬上知道妳說什麼。

印度人的英文非常流利，但問題他們說得太快了，而且口音又重，有時很難抓到他們在說什麼。

妳雖然有點口音，但是妳說得很標準。」

Kate的無心之語，照亮了小桑心頭某個角落。

語言，主要的功能本就是傳遞訊息和溝通。雖然，不同的語言，乘載著不同國家的文化；有些國家因自己的語言而引以為傲，比如說法國。

口音，則帶出一個人的背景和故事。

在美國這塊移民大陸，閉眼傾聽，聽到的是英文，而且是千百種口音的英文。

有帶西語的口音，細聽可以分到底是墨西哥人還是西班牙人；難得碰上的英國腔，聽上去就像老學究一樣，有些威嚴；德國人說英文硬得就像說德文一樣，而德文腔還可以分這人真的從德國來，還是比利時來；法國人說英文的口音，巴黎和法國南方又大大不同；印度幅員遼闊，人種複雜，每塊地區都有自己的語言（而非方言），因此，碰到的印度人說英文的口音不盡相同，可以稍稍猜出他們從北中南哪塊地區來，或是有無受過英式教育。

美國本地的口音也很多，德州口音，南方口音，東岸、西岸、中西部……

但他們說的都是英文。

沒人會特別挑出對方的口音。

沒聽明白？那就繼續溝通，換個方式說。

大雁南飛北返好幾回，人與人，該散得散了。

同鄉，只有同在一個城裡，才稱得上同鄉；一旦分東離西，就成了陌路人，除非情誼深厚。

只有小桑還留在小城裡奔自己的前程，林貞莉他們往他方或故鄉各奔前程。

至於『新台北』餐館，幾年前悄悄歇業，搬離了小城；『魏廚』仍然強撐在大道以西，生意寥落，在它的不遠處開了家川菜館，生意興隆。

小城裡的中餐館洗牌幾回，忽然一票川菜館子霸佔了街頭，家家賣著他們的招牌麻婆豆腐。

在一片紅豔豔火辣辣的菜品中，小桑注意到一間小巧乾淨的粵菜館。

驚喜之餘，她推門而入，撲鼻而來的是令人垂涎欲滴的快炒香味，不帶一絲辣椒氣。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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